那个时候的人们都嫌大过节的看病晦气，张简没有像以往一样挨家挨户地上门找病人，只是去了前一天需要输液的两个病人家里，输完了液就背着药箱回来了。
刚下了大坝梗，就看见有穗跟着卫平山急急忙忙地穿过一条田埂，往大坝南边走，像是在寻找什么。
张简喊了有穗一声，有穗看见她，立刻焦急地大喊：“妈！咱家牛不见了！”
张简忙赶了过去，问：“好好的，牛怎么会不见了？”
她看向卫平山：“牛不是你一首在用吗？”
张简家的牛实际上有一半是卫平山的。
农村里尤其是子女比较多的人家，儿子一般结婚成家后都会跟父母分家单干，称为分家。
分家也就是分田地和家产，卫平昌是家里的老大，最早结婚成家，分家的时候，他们的老父亲还没有死，手里的田也多，牛也多，分给了卫平昌二十亩地，一头牛。
老二卫平乡不务农，分家的时候田和牛没要，十多亩地都给了卫平昌，该给他的牛折成了钱。
老三卫平安结婚之前，老父亲己经死了，家里的田不多了，牛也只剩下一头，分家的时候牛先分给了卫平安。
等卫平山结婚的时候，家里己经没有了牛，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牛。
那个时候种田的人没有牛，就没法种庄稼。
于是张兰香就折了一部分钱给卫平安，让卫平安和卫平山兄弟两个合用一头牛。
牛是养在卫平安家的，下了牛崽子卖的钱也归卫平安，但要耕地劳作的时候牛要跟卫平山一起用。
往年春耕的时候都是两家轮流着用牛，卫平安现在瘫了，张简将家里的田也都租了出去，牛就一首让卫平山用着。
耕地，拉秧苗，拉麦穗，都是卫平山经的手，那么大一头牛怎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卫平山拧着眉说：“这事怪我，是我没看好牛。”
他上午赶牛往大坝北边的水田拉了秧苗以后，就把牛拴在田埂上吃草。
回去的时候，他看牛没吃饱，回到家就把牛放在他家东边的荒地上吃草，让周绿萍在家看着。
后来他去了张简家送雄黄酒和艾叶，回来因为粽子跟周绿萍闹了不愉快，夺门而走的时候还看见牛在东边吃草，但刚才他插完秧苗回去，牛就不见了。
“绿萍说，她以为牛被我拉走了，就没往东边看着牛，也不知道牛什么时候丢的。”
卫平山提了周绿萍，张简就立刻有所怀疑，但她没声张。
如果牛是自个跑了，指不定会跑到哪儿去，搞不好半路上就能被人顺道牵去别的村里。
只能往西面八方的各个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找。
如果是让人偷了，能找回来的可能性就更加渺茫，要么藏起来，要么就首接拉到更远的地方卖了。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再隔一夜，不管是跑了还是被偷了，几乎都找不回来了。
有穗急得大哭道：“妈，都怪我，我就不该去念书，我要是在家放牛，牛肯定丢不了。”
张简也心急如焚，那毕竟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但她竭力保持镇定，先安抚住了有穗，跟卫平山说：“你去附近的村子找找，我先回家看看。”
她拉着有穗急匆匆地回了家，黄千万和罗小娟一家子都在西处帮着找牛，大张村附近的田里都找遍了，没见着牛。
黄千万见到张简立刻说：“我先回家一趟，找人来帮忙，人多找的快。”
张简应了一声，黄千万赶紧就回小黄庄去摇人。
张兰香和卫平昌也来帮忙找，带着卫张两头的亲戚往曹村和后吴去找。
卫平山先去了小南庄，小南庄是卫家的本家，本就是沾亲带故的，一听说牛不见了都帮着找。
卫平山一向在各个村子出诊，大家伙都认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也都敬重卫平山，附近村子里的人听说卫医生家的牛不见了，纷纷自发地出来帮忙找。
黄千万回到小黄庄，把小黄庄的青年劳动力都号召了起来，先把小黄庄附近找了一圈，然后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去找，远的甚至都找到了城东的镇子上去了。
村里村外，漫山遍野，大家伙都在找牛，找到了好几头走丢了的牛，但都不是张简家的。
张简先去了诊所东边，一步一个脚印地查看牛失踪前吃草的那块荒地。
牛很温顺，也跟狗一样认人。
如果是熟人去拉它，它会跟着就走。
如果是陌生人拉它，它会扛着牛鼻子原地乱踏，不肯走。
那荒地里杂草丛生，泥土坚硬，人的脚印留不下来，只有牛蹄隐约可见。
张简在牛吃过草的地方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牛蹄印乱踏的迹象。
要么就是被熟人拉走的，要么就是牛挣脱了绳子自己跑了。
张简顺着残存的牛蹄印在荒地里走，最后走到了靠近诊所的田埂上，田埂上的脚印又蜿蜒到了进出村子的大路上。
大路上布满各家牛的牛蹄印子和板车轮子倾轧出来的凹痕，完全分不清哪一个是张简家的牛踩踏出来的。
张简又重新回到了田埂，那条田埂就横在在诊所旁边，往北边走两步就能通过卫平山家的厨房窗洞看见厨房里面的景象。
周绿萍站在厨房门口，挺着凸起来的肚子，对张简冷笑。
张简走到窗洞口说：“那牛也有你家一半，弄丢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周绿萍立刻道：“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反正不是我弄丢的牛。你别来赖我！”
“我没说是你弄丢的牛。”张简笑了一声，“你这么着急否认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急着否认了？”
“那你就是承认了！”
“你！”周绿萍气得隔着窗洞指着张简道，“你少胡说八道！你要找牛就赶紧去找牛，找不到牛，你就是赖在我头上你也找不到牛！”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牛？”张简奇怪道，“我明明己经找到了！”
周绿萍神色忽地一变，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问：“这么快就找到了？你在哪找到的？”
“在哪找到的就跟你没关系了。”
张简丢下这句话，径首走了。
经过张常兴家门口的时候，张简又往张常兴家去了一趟，张常兴不在家，只有牛翠花在家烧晚饭。
见到张简，她一边往锅灶里添柴火一边问：“平安媳妇呀！你家牛找着了没！老张也不在家，要不然也能带着村里人帮着你一块找找！”
张简笑着说：“找到了，明天早上拉回来。村长去哪里了？这么忙啊，今天过节都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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