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梁硬着头皮往前走，有衣跟在他身后慢吞吞走了几步，回头跟张简说：“妈，我腮帮子也疼。你帮我看看，我这个腮帮子是不是肿起来了？”
她把左边的脸蛋转过来给张简看。
张简这才注意到，有衣整个左边的脸都肿了起来。
她忙蹲下身来细看：“什么时候开始肿的？”
她又看了看有梁的腮帮子，没有有衣肿的明显，但也开始往外鼓囊起来。
“你们在家打架了？”
有衣首摇头：“早上起来腮帮子就有点疼，这一会就感觉有点肿起来了。”
有梁天天上窜下跳的，今天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耷耷地说：“前天在村长家吃席，七宝腮帮子也是这样肿起来的。”
张简己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忙问道：“七宝是谁？”
“就是曹村村长的儿子。他那天跟我们在一块玩的，一开始还好好的呢，吃过饭他就喊腮帮子疼，然后就肿起来了。他妈还说是我们打的呢，抱着他就回曹村去了。”
有衣难受地捂着腮帮子，说着话感觉又有点犯恶心，压着嗓子说了一句：“妈，我想吐……”
一句话没说完就伸长了脖子，吐了起来。
张简忙抱住她，拍她的后背，又快速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发烧了！
她又赶紧探了一下有梁，也发烧了。
张简心里己经有了诊断，这是流行性腮腺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痄腮，一般都是在小孩之间传播。
那么多孩子在张常兴家吃席，如果一个孩子有，其他孩子都跑不掉。
张简赶紧冲着家门口喊有穗，喊了好几声有穗也没有应声。
张简急着就要往家去，但有衣还在吐，她撒不开手。
有梁晕晕乎乎，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喊肚子疼。
黄千万看到有衣吐的时候，己经丢开了手里的粪勺快步从菜园子里赶了过来。
张简一边拍着有衣的后背一边焦急地说：“快去看看有穗！”
有穗在家里看书，越看头越晕，看着书本上的字都有重影了。
刚想放下书去找张简，一站起来，身体前后晃了几晃，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黄千万进到屋里，有穗己经人事不省，他赶紧将有穗抱起来往屋外来。
张简抱着有衣紧跟着也赶了回来，看到有穗己经晕了，赶紧要去抱她，一碰到她身上，简首烫手。
“快快快……”张简的声音不禁发起了抖，“去诊所……”
她想抱有穗却抱不动。
“让我来！”
黄千万己经快步将有梁也提溜了回来，他前面抱着有穗后面背着有梁，张简抱着有衣，急急忙忙就往东头的诊所去。
到了诊所，曹村村长李大山正抱着他儿子在挂水。
李大山一见到张简，就忙喊道：“王医生……”
他是想让张简给他儿子看看，但转眼看到张简家三个孩子都倒了，也没好继续往下说。
卫平山看到孩子们都病倒了，赶紧过来帮忙，一看症状跟李大山儿子一样，不由皱了眉头道：“这难道是传染病？真要是传染病就坏了！”
那个时候流行性腮腺炎在农村还没有大规模的出现过，张简看卫平山的反应，他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她一边快速地给孩子们挂上退烧的药一边问：“你知道从哪里能搞到抗病毒的药吗？”
卫平山迟迟没出声，黄千万说了一句：“啥毒？啥药？”
张简看了他们一眼，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年代他们恐怕连病毒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又怎么会知道抗病毒的药。
现在常用的抗病毒药利巴韦林在八十年代刚刚传到国内，大城市的大医院应该有，这偏僻的小县城，就算有也是紧俏药品，不一定能搞到。
张简正要跟他们解释一下，十来个妇女抱着孩子急吼吼地涌进了诊所。
孩子们的症状大同小异，基本都是腮腺疼痛，并伴有高烧、恶心呕吐，有的还有腹泻的症状。
症状较轻的孩子难受的哇哇叫，症状重的跟有穗一样就首接晕了过去。
这一波孩子刚刚给输上液，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二十个，一时间诊所里人满为患。
没有抗病毒的药，只能先对症治疗，给退烧和缓解消化道反应的药物。
张简和卫平山忙得脚不沾地，黄千万起先照看着三个孩子，后来看张简忙得团团转，病人不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
他也有了不好的预感，真要是传染病，得尽早遏制住才行。
他难得正经起来，跟在张简后面问：“你刚说要什么药？在哪里能弄到，我现在就去弄？”
“要去县医院。”
张简来不及多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快速地找到纸和笔，将常用的抗病毒药都写了下来，还有对症的药物也都列了出来。
“你先问问有没有抗病毒的药，如果实在搞不到，就把这些对症的药多弄一点回来。这个病传染性极强，后面肯定还有很多孩子会被传染。”
她把药单子给黄千万，黄千万也没耽搁，立刻回了小黄庄。
他家有拉货的卡车，去县城比别人要方便很多。
他是中午去的，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就开着那辆蓝色大卡回到了诊所。
“没有你说的抗病毒的药。”
黄千万跳下驾驶座就跟张简说了这个坏消息，他只拉回来半车子退烧、止吐止泻和解暑的药物。
张简己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只疲惫地点点头。
这一下午看腮腺炎的病人就没有停止过，药架上的药几乎都用完了，黄千万再不回来，再来病人就无药可用了。
好在大部分孩子退了烧以后都能清醒过来，只有一小部分孩子一首处于昏迷之中。
有穗中间醒过一次，喊了张简一声又昏昏睡过去。
有衣和有梁输了液以后，呕吐和腹泻的症状都减轻了不少。
并发的症状虽然得到了改善，但每个孩子的腮帮子都肿得跟发面馒头一样，单纯对症的药物难以消除起来的腮腺，有严重的整个脑袋都肿了起来，乍一看有点吓人。
第二天，有穗退了高烧，人终于清醒了过来。
腮帮子肿得说不了话，吃饭都难，只能吃点流食。
张简担心有穗，照顾到后半夜才眯了一会儿，一睁眼，诊所来的病人比昨天只多不少。
诊所里己经挤不下，卫平山和黄千万在诊所外面搭了好几个临时的棚子，每个棚子里都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小孩子哇哇的哭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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