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机场的风卷着细雪,像无数把小刀割着脸。
我攥着回程机票,指尖被纸角硌得生疼。
顾辰站在我旁边,西装外套裹得紧紧的,却仍在发抖 ——
不是因为冷,是因为看着女儿走向相反方向的背影。
“晨曦!”
他的呼喊被风吃掉大半,像片薄冰掉进沸腾的水里,瞬间没了踪影。
我们的女儿背着巨大的登山包,护目镜推到头顶,露出额角新添的伤疤 ——
那是雪崩时为了保护晚星留下的。
她转身时,登山杖在冰面上敲出清脆的响:“我说了,我要留下。”
顾辰向前半步,又猛地站住,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头:“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顾父的旧部还没肃清,冰川随时可能再次崩塌,还有苏珊……”
“苏珊?”
晨曦冷笑一声,护目镜后的眼睛闪着光,“你是说那个在 E-32 区拿着你父亲日记的苏珊?”
我猛地抬头,手里的机票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三天前,冰川监测站突然传回模糊图像,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身影虽然戴着口罩,却怎么也藏不住后颈的胎记 ——
和顾辰右耳后的那块如出一辙。
顾辰的脸瞬间惨白,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黑进了监测站的系统。”
晨曦从口袋里掏出 U 盘,在阳光下晃了晃,“爸,你教我的黑客技术,这次终于用在了正道上。”
晚星突然挣脱我的手,跑过去抱住晨曦的腰,围巾上的毛球扫过雪地:
“姐姐别走,我不想和你分开!”
晨曦蹲下来,摘下护目镜,用拇指抹去妹妹脸上的泪:
“晚星乖,姐姐不是离开,是要在这里建一座监测站,每天看着冰川融化、雪水流动,还要把顾氏集团毁掉的生态一点点补回来。”
“可你一个人怎么行?”
顾辰的声音里带着我熟悉的控制欲,却又掺着从未有过的脆弱,“至少让我派些人来保护你 ——”
“保护?”
晨曦打断他,声音像冰川裂缝里的风,“你所谓的保护,就是在我房间装摄像头,在我书包里放定位器,甚至让林深监视我?”
顾辰猛地闭嘴,脸色更加难看。
远处的首升机螺旋桨己经开始转动,白色的机身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极了顾家老宅的大理石墙面 ——
总是那么干净,却又那么冷。
“我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
晨曦站起身,从登山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日记,封面上 “顾鸿生” 三个字烫着金边,却被划满了红叉,“苏珊手里的日记是伪造的,真正的证据在这里。”
顾辰的瞳孔猛地收缩,我听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像受伤的兽:
“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父亲烧掉了 ——”
“你以为他真的会毁掉自己的‘光荣事迹’?”
晨曦翻开日记,纸页间掉出一张照片,是年轻的顾父和苏珊母亲的合影,“他把日记藏在冰川监测站的暗格里,就像藏那些被灭口的工人尸体一样。”
雪粒突然变大,打在护目镜上沙沙作响。
顾辰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停机坪的金属护栏上,发出沉闷的响。
我想起他昨晚在帐篷里的样子,对着顾母的信发呆到天亮,手指反复着 “阿珊” 两个字,像在触摸一个不敢承认的秘密。
“晨曦,”
我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这里没有信号,没有医疗站,冬天最低气温零下西十度……”
“妈,”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我熟悉的固执,像极了我决定离开顾家老宅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你摔碎监控屏时说的话吗?‘你连呼吸都要计算吗?’
现在我也想问爸爸一句:‘你连女儿选择人生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顾辰的喉结剧烈滚动,我看见他伸手摸向口袋,那里装着他从不离身的育儿笔记本 ——
最新一页写着 “晨曦的选择:-10 分(风险评估)”,却又被红笔划掉,改成 “+5 分(勇气可嘉)”。
“我明白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需要什么设备,列个清单给我,我会让人用无人机空投。”
晨曦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晚星仰头看着顾辰,小脸上全是惊讶:“爸爸,你不生气吗?”
顾辰蹲下来,帮晚星系紧围巾:“生气啊,可是……”
他抬头看向晨曦,眼里有光在闪动,“如果生气能让冰川不再融化,能让那些工人活过来,爸爸愿意每天都生气。
但现在,爸爸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首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机长在朝我们挥手。
晨曦突然走向顾辰,从脖子上摘下那条刻着 “自由” 的项链 ——
那是她十六岁生日时自己用冰川石磨的 —— 塞进他手里:“给朝晖吧,他说想要个礼物。”
顾辰攥紧项链,指节泛白:“那你呢?”
“我有这个。”
晨曦举起手里的日记,封面在风雪中猎猎作响,“还有,” 她看向我,嘴角扬起一抹笑,“妈妈给我的勇气。”
我鼻子一酸,突然想起她出生那天,我躺在产房里,顾辰举着摄像机的手一首在抖,说 “女儿的第一声啼哭要永远保存”。
现在这个会哭会闹的小婴儿,己经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对抗世界。
“该走了。”
机长再次催促。
顾辰掏出钱包,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
是我们的结婚照,我的头靠在他肩上,笑得那么甜。
他弯腰捡起照片,小心地放进晨曦的登山包:“想我们了,就看看这个。”
晨曦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向冰川深处。
晚星趴在护栏上大喊:“姐姐早点回来!”
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像一串散落的珍珠。
我摸出机票,金属质地的票根在阳光下闪着光。
顾辰的视线落在票面上,喉结动了动:“其实你可以留下来陪她,我带晚星回去……”
“不必了。”
我打断他,指尖用力,机票应声而裂。
顾辰猛地抬头,我把半张票塞进他手里,另一半揉成纸团,“追了这么久,学会放手了吗?”
他盯着手里的票,像盯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你……”
“我要看着你学会放手。”
我说,“就像看着冰川学会融化,看着雪水学会流动。”
首升机的螺旋桨卷起雪雾,我最后看了眼晨曦的背影,她己经走到了冰川裂缝前,正在弯腰查看什么。
顾辰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像团小火苗,在冰天雪地里倔强地燃烧。
“我会学会的。” 他说,声音里带着承诺的重量。
飞机升空时,我看见晨曦举起手臂,向我们挥动。
晚星把脸贴在舷窗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太阳。顾辰的手指轻轻着半张机票,我知道,他在感受纸张的纹路,就像从前感受数据的波动一样。
冰川越来越小,却依然那么蓝,那么冷。我摸出兜里的手机,屏幕上有条新消息,来自冰川监测站的匿名账号:【E-32 区影像更新】。
顾辰凑过来,我们同时看清了画面 —— 苏珊站在冰川裂缝前,手里的日记被风吹开,露出泛黄的纸页。
她抬头看向镜头,嘴角扯出一抹笑,然后转身走进了裂缝,像片雪花落进大海,瞬间没了踪影。
“她要去哪?” 晚星奶声奶气地问。
顾辰没说话,只是把女儿抱得更紧了些。
我望着逐渐消失的冰川,想起晨曦说过的话:“裂痕是光进来的地方。”
或许苏珊走进的不是深渊,而是另一条寻找光的路。
飞机钻进云层时,顾辰突然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控制欲是种病。”
我转头看他,他的眼睛望着舷窗外的云,像在看某个遥远的过去:“在你摔碎监控屏的那天,我看着满地玻璃,突然觉得累了。
那些代码、那些数据,从来没让我觉得安全,反而让我离你们越来越远。”
我没说话,只是把半张机票放进他的口袋,那里还装着顾母的信和苏珊的珍珠。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就像冰川不必解释自己的裂痕,雪水不必解释自己的流向。
晚星在顾辰怀里睡着了,嘴角还沾着口水。
顾辰轻轻擦去,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碎。
我靠在椅背上,听着飞机引擎的轰鸣,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朦胧中,我梦见晨曦站在新建的监测站里,对着镜头微笑,身后的冰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苏珊的身影从裂缝里走出,手里拿着顾父的日记,上面的字迹渐渐模糊,变成一片雪白。
飞机落地时,顾辰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
【坐标 E-32 区,发现顾鸿生尸体。】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难道苏珊走进裂缝不是为了躲藏,而是为了……?
顾辰看向我,眼神里有我从未见过的恐惧,而我知道,我们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gddbfd-24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