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叫那朱由崧有去无回！”
“好样的！”
南京，皇宫。
东面一处暖阁之中，一名脸部狭长，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双手捧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轻轻吹气将升起的几抹茶香，引入鼻腔，这才舒适地长长出了口气。
面前三人的躁动时而冲破暖阁，时而夹杂阴狠，他却面不改色，似乎眼前三人所论之事与他无任何干系般。
“我己命人将停靠在扬州瓜洲镇的所有战船一把火烧个干净，此外我己调遣三万兵马守在长江沿岸，就算那朱由崧长着翅膀，他也绝对别想着回到南京！”
“广昌伯此招果然够高！”
一个身着斗牛服的男子气势高涨叫嚷着，丝毫没有察觉到端坐在主位上的那位中年男人。
“没有了战船，长江天险足够阻拦他几个月了！届时，我们布下重重防线，天子也让他变成反贼！”
“在下以为，仅有此恐怕还不够。”
又有一人眼珠不断转动，却是突然开口道。
闻言，那二人转身不解，忙询问道：“依阮尚书所言，还需在哪些方面着手布置？”
“事关我几人身家性命，我刘良佐更是将一切都压在这儿，阮尚书还望不要卖关子了！”
广昌伯刘良佐见阮大铖慢吞吞的样子，显然有些心急。
见二人询问，阮大铖这才不紧不慢开口道：“一：马指挥使应当立即宣告全城宵禁，尔后马不停蹄在南京城布满眼线，不准一人一车出城，防止城内那些文官试图里应外合；
二：立即差人前往杭州，将潞王接到南京城。先告知他，陛下己身死，望潞王速速继位，稳定军心。
三：遣信使携带金银联合黄得功，不要吝惜银子，请他率兵前来加固防线；甚至左梦庚那个蠢货也可以捎带着磋商结盟。
有此三点，江南定矣！”
马锡耐心听完，下意识看向座上的老父亲马士英，见父亲微微颔首同意，他便立即领命而去。
撇头见马士英一副气定神闲，刘良佐深感不解，问道：“马阁老难道丝毫都不担忧吗？在下可是听说，那朱由崧突然出现在扬州城，更有不知哪里出现的一支兵马出现助阵，接连三次击败北兵。
连刘泽清所部数万人马也在一夜之间尽数遭到屠戮，若是朱由崧一旦登岸，恐怕我等也难逃其咎。”
“慌，是干不成大事的。”
一杯好茶终于饮完，马士英轻放茶杯，双手重叠放置双腿之上，微眯着眼看向刘良佐。
“说来也怪，那么大一个活人，宫中又皆是我等眼线，竟会让陛下逃到扬州！事后抓尽宫人逼问，打死数十人，却并未有人供述。”
说罢，阮大铖满脸愤恨地双拳相碰。
“若是说宫中有陛下的亲信，助陛下脱逃，倒也解释的过去。最惊诧的是，陛下那几万能屡次击败清军的兵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领军作战无数回，由战功一步步升任总兵，后因从龙之功被封为广昌伯的刘良佐怎不知道这犹如从天而降兵马的实力？
若以他所部兵马守卫扬州，恐怕不出半日，扬州必破！
可这支军队竟能连败三次北兵，或是坐拥十几万兵马，或是战力披靡，宛如天兵天将！
双方一旦交战，他没有丝毫战心，只得差一些细作暗中烧毁他们的战船，阻拦过江。
“集之（阮大铖字）一番应对深得我心，办好了可阻陛下半年；若难以推进，半年之后便是我等死期！”
……
瓜洲镇
几百艘战船连成一片，几乎布满岸边，场面何其壮大。
然此刻却火势滔天，一艘接一艘迅速起火，又恰巧今日风大，狂风呼啸，更加助长了火势蔓延。
数条火龙不断冲破战船的束缚，接连将其吞噬腹中。
只顷刻间，方才还完整的一艘战船瞬间便被火焰包裹，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便彻底消失在岸边。
仓促赶来的朱由崧众人，一个时辰前还沉浸在庆功宴浓烈高涨的氛围之中，哪曾想下一刻便收到如此噩耗。
“立即差人去查！”
“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眼前如此惨烈一幕极大地冲击了史可法原本的激动，一向冷静自若的他此刻也怒了。
本可依仗这些战船首捣南京，铲除奸逆，荡清朝廷内外，还仅剩半壁江山的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却看到如此惨状！
身后刚接受封赏的众人心痛地扫视着眼前一幕，或是悲愤，或是攥拳痛心，或是内心升腾起怒火恨不得要抓住纵火之人剁骨碎尸。
站于众人最前的朱由崧望着眼前冲至几十丈的火焰，一言不发。他竟是于今日真正见到幼时课本上，描述曹操火烧赤壁当时的场景了。
只不过，此番是在白天。
岸上，无数人呼喊着冲上去试图浇灭这滔天的火焰，奈何作用何其卑微，除几艘离得稍远些的小船侥幸避开这场灾祸，却终归是无济于事。
无奈，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几百艘战船渐渐烧成灰烬，之后随着滚滚江水彻底汇入汪洋之中。
“或许是对岸所为。”
方升为总兵的庄子固猜测道，他隐约此事定然与南京的那几人脱不了干系。
“刘良佐？马士英？”
刘肇基虽为武人，平日对于朝堂争斗不甚了解，可刘良佐马士英之流的恶名却是如雷贯耳，难免不会认为是他二人所为。
“极有可能。瓜洲镇距南京只隔数里，这连起来堪称遮天蔽日的战船他们焉能不知？”
新任兵部侍郎任民育很是笃定此事乃他二人所为，他曾山东任职时便清楚此二人恶贯满盈。
朱棣与周德兴等人对南明朝堂纷争并不知晓，也不愿意去知悉，所幸一言不发。
“诸位，风大了，且先回吧。”
忽然，朱由崧收回眺望南京的目光，轻唤一句，随后便淡定转身朝后方缓步而去。
见陛下泰然自若，信步离去，众人虽难解其意，可眼下毫无办法，只得紧随其后。
然突然之间，朱由崧陡然转身，冷色看向众人。
身后文臣武将旋即止步，皆等待陛下口谕，许久后只听得震天一句：
“拟下单子来！凡马士英，阮大铖，刘良佐及同党，亲信，给朕拟个名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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