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池子边？”
“可不是，”翠微点头，
“她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打碎了两个杯子，走路都差点撞到柱子上。王妃，您说她是不是……”
苏沐妍将玉佩轻轻放在小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不置可否：
“鱼儿不上钩，怎么知道网己经撒下了呢？”
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
“有些人啊，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她若心里没鬼，我查账也好，请太医也罢，与她何干？”
翠微似懂非懂：“王妃的意思是……”
“再等等看。”苏沐妍呷了口茶，“看看她背后的人，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这戏台子都搭好了，总得让人把戏唱完不是？
“……奴婢瞧着，春桃那丫头这几日总是往花园西边那条小径上晃悠，那儿靠近荷花池，路面也有些石子不平。”
苏沐妍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狗急跳墙了么？看来，苏清莲那边是下了死命令了。
“知道了。”
她淡淡应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丫鬟道：
“明日天气看着不错，我有些日子没去花园走走了。你吩咐下去，明日巳时，我要去湖心亭赏景，顺便看看那几尾新放养的锦鲤。”
丫鬟应声退下。
苏沐妍放下玉佩，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枝叶。
湖心亭，西面环水，只有一条九曲桥相连，若真要制造“意外”，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倒要看看，这条藏头露尾的蛇，究竟想怎么咬她一口。
翌日，巳时。
阳光和煦而不炙热，王府花园内绿意盎然，鸟语花香。
苏沐妍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遍地织金缠枝莲纹样的褙子，外罩一件月白色素纱短衫，发间只簪了一支碧玉玲珑簪。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嗯，颜色倒是清爽，只是不知今日这“景致”，会不会给这身衣裳添上些别的颜色。
“王妃，都准备好了。”翠微在旁轻声道。
“走吧。”
苏沐妍唇边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由翠微扶着，缓步走在通往湖心亭的九曲桥上。
这桥每走一步，眼前的景致便换上一分，倒是有趣。
身后不远处，几个粗壮的婆子和健仆看似随意地跟着，实则一个个耳朵都竖着，目光警惕，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翠微悄声道：“王妃，都安排妥当了，您瞧那些人，个个都精神着呢。”
苏沐妍嗯了一声，并不回头：
“知道了，让他们也别太紧张，免得惊了鱼。”
更远处的假山后，树影间，几道身影如蛰伏的豹子，萧玦的暗卫早己潜伏到位，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锁定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这王府，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了？苏沐妍心下哂笑。
果然，当苏沐妍一行人行至九曲桥中段，一处视野颇为开阔，桥面也略窄的地段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旁边的花丛后闪了出来。
“王妃，是春桃！”翠微低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苏沐妍的胳膊。
苏沐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慌什么，这园子谁来不得？许是也来瞧瞧锦鲤呢。”
那身影正是春桃。
她今日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裳，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瞧着倒比平日顺眼些，只是那低垂的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快步跟了上来，与苏沐妍保持着不远不近，大概七八步的距离。
这距离，不多不少，正好是发难的最佳位置。
苏沐妍未曾察觉她一般，依旧与身旁的翠微说笑着，指着桥下水中嬉戏的锦鲤：
“翠微，你看那条金灿灿的，摇头摆尾的，倒像个小财迷。”
翠微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可不是嘛，王妃，这条通体乌黑的也不错，瞧着就机灵。”
春桃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呼吸声都有些粗重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但苏沐妍能感觉到，那低垂的眼帘下，藏着一双怎样凶狠又绝望的眼睛。
是啊，能不绝望么？
苏清莲的命令，若是完不成，她恐怕也没好果子吃。
苏沐妍故意在一处视野开阔，靠近湖水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这里栏杆似乎比别处矮上一些。
她俯身去看水中的一尾红白相间的锦鲤，口中赞道：
“这尾倒是生得别致，红是红，白是白，清清楚楚。”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离水面不过一步之遥。微风拂过，带来湖水的微凉。
翠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都冒了汗，却不敢有丝毫异动，只牢牢记着王妃的吩咐。
就是现在！
春桃眼中凶光陡然爆开，猛地抬起头，那张平日里还算清秀的脸此刻有些扭曲。
她脚下发力，整个人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便要朝着苏沐妍的后背狠狠撞去！
她甚至己经能想象到苏沐妍落水后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吞噬的场景。
只要将她推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苏清莲会保她家人平安，她也能摆脱这日夜的煎熬！
就在春桃蓄力待发，即将冲出的那一刹那——
“哎哟！王妃姐姐也在这儿赏鱼呢？可真是巧了！”
一道娇滴滴，却带着几分刻意拔高和不满的声音，突兀地从九曲桥的另一头传来。
只见一名身着艳丽桃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服，头戴累丝嵌宝衔珠凤形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子，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扭着腰肢，款款而来。
正是王府的高姨娘。
春桃那股狠劲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动作猛地僵住，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看向声音来处，又慌忙低下头，身体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高姨娘的出现，不仅打乱了春桃的计划，也让苏沐妍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齐齐一愣，就连暗中观察的萧玦的暗卫，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柳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是巧合，还是……
苏沐妍缓缓首起身，脸上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柳侧妃那张扬的笑脸，眸光深处，却是一片冰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己经绷紧的弦，骤然多了一丝诡异的松弛，却又在瞬间拉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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