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妍眼底深处那点冰冷的寒意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赵弈……你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
前世那些被背叛、被抛弃的画面如同鬼魅般浮现,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但转瞬间,又被更深的冷漠压了下去。
“那……小姐……您是打算去见他吗?这……这马上就要大婚了,您和他私下在寺庙后山见面,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苏沐妍抬手止住她的话,片刻,她唇边挑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去,为何不去?”
夏禾急得快要原地蹦起来,声音都带着颤:
“小姐!这……这怎么能去啊!马上就是大婚了,您跟三皇子在寺庙后山私会……我的天爷,这要是被战王府知道了,那还得了?唾沫星子都能把咱们苏府给淹了!”
她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恨不得立刻把那传话的人给叉出去。
苏沐妍却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慌什么?”
她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既然敢约,我为什么不敢去?”
“可是……”夏禾还想再劝。
“没有可是。”
苏沐妍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开始为婚事忙碌的下人,
“有些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去,他怎么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冽又带着点恶趣味的笑:
“放心,姐姐我心里有谱,保证片叶不沾身地回来。顺便……也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夏禾看着自家小姐那副胸有成竹、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的模样,一肚子担忧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姐自从落水醒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心思深沉,手段利落,好像……没什么能难住她。
罢了罢了,小姐自有主张。
-
慈云寺后山,清幽僻静。
己是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筛下斑驳的光影,落在铺满松针的小径上,松涛阵阵,鸟鸣几声更显空寂。
山风带着草木特有的清香,吹动人的衣袂,带来几分清凉。
苏沐妍带着翠微,缓步走上山坡。
翠微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个小巧的食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瞟向自家小姐平静无波的侧脸。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裙摆用银线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日光下暗暗流动着光泽。
整个人宛如雨后新荷,清新之中,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淡漠。
远远地,那道熟悉又令人作呕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弈背手立在一棵苍劲的古松下,微仰着头,似乎在看远山的流云,又似乎只是摆出一个忧郁的姿态。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锦袍,玉带束腰,衬得身形着实挺拔。
侧脸瞧着,仍是那副温润模样,只是眉宇间刻意拢了层挥之不去的愁绪与落寞,配上这山间清景,当真是……情深不寿。
听到松针被踩踏的细碎声响,他慢慢转过身。
目光落在苏沐妍身上时,恰到好处地漫上浓重的愧疚与痛楚,眼神波动,似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妍儿……你总算来了!”
他声音压得低沉,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沙哑,还有一抹藏不住的急切。
苏沐妍脚步没停,依旧不疾不徐,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才站定。
她颔首,神情平淡得像是遇见一个陌生人问路,
“三皇子殿下约沐妍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她开口,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连称呼都带着拒人千里的客套。
赵弈精心酝酿的悲伤情绪,被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噎了一下,险些没接上。
他眼中的痛色更深了几分,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语气也急促起来:
“妍儿,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混账!可我与苏清莲的事……你也清楚,如今闹得满城风雨,父皇龙颜大怒,我若不娶她,不仅她没法做人,苏府和你……也会受牵连!我当真是身不由己啊!”
他伸手,似乎想去拉苏沐妍的衣袖,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赵弈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难堪,旋即又被更深的“痛苦”覆盖。
“但你知道的,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妍儿,你信我!”
他声音压得更低,近乎恳求,“这桩婚事绝非我所愿,不过是权宜之计,是为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是为了我们苏家,为了……大局着想。”
苏沐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费力地表演,
大局?她想起前世,他也是打着“大局”的旗号,亲手将她和整个苏家推向万劫不复,那时,他可曾有过半分犹豫?
赵弈见她沉默不语,只当她是伤心欲绝,说不出话,赶紧又打出温情牌:
“你还记得吗?那年上元节,秦淮河畔,人山人海,你说喜欢那盏最难做的兔子灯,我跑遍了整条街才给你寻来。你当时接到手里,笑得多甜……”
“还有那次在御花园,你不小心崴了脚,是我……”
“殿下记性真好。”
苏沐妍轻轻打断他,唇边泛起嘲讽,
“可惜我记性不太好,许多陈年旧事,都忘了。”
她抬眸,清凌凌的目光首视着赵弈,那眼神太过平静,反而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此刻表演的虚伪。
“我只知道,某些人是如何一边与我花前月下、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边又为了权势前程,毫不犹豫地另择佳妇,将昔日情分弃如敝履。”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殿下这番深情款款的模样,不去梨园唱一出,可当真是屈才了。”
赵弈脸上的深情和愧疚瞬间僵住,像是精心绘制的面具被人当场揭穿,露出底下的难堪和错愕。
-
暗处,一棵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树上,萧玦隐匿在阴影之中,目光沉静地落在下方那对峙的男女身上。
他原本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位即将成为他王妃的苏家大小姐,会如何应对前未婚夫的“深情”邀约。
他甚至预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是哭泣,或许是质问,或许是藕断丝连的犹豫。
却没想到,她竟是这般……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对旧情的留恋,只有洞悉一切的淡漠和毫不掩饰的讥讽。
尤其是那句“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屈才了”,带着点俏皮的毒舌,竟让萧玦一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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