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清、燕青一行人,得了琼英姑娘暗中相助,又探得田虎己遣其弟田豹、部将唐斌领兵三万往援德州的消息,星夜驾船,顺着那隐秘水道,径回梁山泊大寨而来。见了军师朱武,备细说了晋宁府一行所遇之事,如何探得军情,如何得琼英相赠图谱并指点水道,又如何误触禁制,得琼英解围云云。朱武听罢,捻须沉吟,对张清道:“张将军此行,虽未救得卞祥老母,却挫了乔道清妖术,探得田豹动向,更得琼英姑娘这般奇女子相助,实乃大功一件。那飞石图谱乃武学异宝,将军好生研习,必添神威。”又对众人道:“田豹、唐斌领兵往援德州,正中我计。卞祥将军既己归顺,其部下顾岑、麋胜二将,原是德州旧部,与唐斌亦有些交情。田豹、唐斌未必知晓德州虚实,更不知卞祥己降。我等可将计就计,如此如此……”朱武当下唤过铁面孔目裴宣,附耳低言,写了密令,交与戴宗,火速传与德州卞祥处。
且说田虎之弟田豹,乃是个有勇无谋、心高气傲之人,自恃皇亲国戚(田虎自封晋王,他便是王弟),平日里骄横惯了。此番奉兄长之命,与唐斌领兵三万,浩浩荡荡,前来增援德州,意图夺回运河闸口,与大名府梁山军东西夹击。唐斌原是河北宿将,为人持重,见田豹一路行军,号令不明,赏罚不公,心中暗自忧虑,却也不好多言。
大军行至离德州尚有七十里处,扎下营寨。田豹高坐中军帐,只等德州守将卞祥前来参见,听候调遣。谁知左等右等,日己过午,连卞祥的影子也未见到一个。田豹心中大怒,拍案喝道:“卞祥这厮好大胆!本帅领大军来援,他竟敢如此怠慢,不来参见,是何道理?莫非不把我这晋王之弟放在眼里?”
旁边唐斌忙劝道:“王弟息怒。卞祥将军镇守德州,或因军务缠身,一时未能前来。抑或梁山贼寇攻打甚急,分身乏术。待末将遣人去德州催促一番便了。”
田豹冷哼一声:“军务缠身?我看他是心怀叵测!兄长平日太过纵容此等降将,以致养成其骄纵之气!待本帅到了德州,定要先治他个失迎之罪!”
正说话间,忽有帐外小校飞奔入内,禀报道:“启禀二位将军,德州卞祥将军麾下偏将顾岑、麋胜二位将军,押运粮草酒肉前来劳军,己到辕门外,求见主帅。”
田豹闻言,脸色稍缓,却依旧带着怒气:“哼,他卞祥自己不来,倒派两个偏将来敷衍?也罢,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只见顾岑、麋胜二人,身披铠甲,快步入帐,身后跟着五名身材壮健、相貌普通的军士,抬着食盒、酒坛。二人见了田豹、唐斌,纳头便拜:“末将顾岑(麋胜),奉卞祥将军将令,特押运粮草酒肉,前来犒劳王弟与唐将军,以及众位将士。卞将军因德州城防吃紧,梁山贼寇连日攻打,实难脱身,望王弟恕罪。”
田豹坐在帅位上,眼皮也不抬,慢悠悠地道:“卞祥好大的架子!本帅领王命大军前来解围,他不亲自来也就罢了,连个像样的副将也不派来,只遣你二人送些酒肉,是何道理?莫非他眼中己无我家兄长,也无本帅了么?”
顾岑忙道:“王弟息怒!卞将军实是有苦衷。梁山贼寇狡诈,日夜袭扰,卞将军须亲自坐镇城头,方能稳住军心。将军吩咐,待击退贼寇,定当亲来向王弟请罪。”
田豹冷笑道:“请罪?我看他是做贼心虚!本帅问你,德州战况究竟如何?梁山贼人有多少兵马?攻城器械如何?卞祥守城可曾尽力?”
顾岑与麋胜对视一眼,暗暗叫苦。他二人奉朱武军师将令,只说是来劳军,顺便打探田豹虚实,相机行事。谁知这田豹如此难缠,竟盘问起德州战况来。二人只得含糊其辞,捡些不关紧要的话说了,只说梁山军人多势众,攻打甚急,卞将军日夜操劳,勉力支撑。
田豹越听越疑,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你二人言辞闪烁,定有隐情!梁山贼寇主力皆在大名府与东昌府,何来许多兵马攻打德州?卞祥分明是怯战避敌,寻借口搪塞本帅!来人呐!”
帐外亲兵应声而入。田豹指着顾岑、麋胜道:“此二人替主将欺瞒本帅,动摇军心,给我拖出去,各重打军棍五十,以儆效尤!”
唐斌大惊,忙起身拦阻:“王弟不可!顾、麋二位将军乃卞祥将军部属,纵有言语不当,亦不至受此重刑。况且劳军之使,岂可轻辱?若因此伤了德州将士之心,于军不利啊!”
田豹正在火头上,哪里听得进劝?他斜眼看着唐斌,讥讽道:“唐将军倒是会做好人!莫非你也与卞祥那厮沆瀣一气,想要违抗本帅将令不成?本帅乃主将,在此军中,言出法随!你若再多言,休怪本帅连你一并治罪!”
唐斌被他一番抢白,气得脸色铁青,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强忍怒气,退在一旁。
田豹见唐斌不再说话,越发得意,喝令亲兵:“还愣着作甚?动手!”
那几个亲兵如狼似虎,便要上前拿人。顾岑、麋胜二人脸色煞白,正待分辩,却见身后那五名抬着酒肉的“军士”中,当先一人猛地将手中食盒往地上一掼!说时迟,那时快,此人身形暴起,如猛虎出闸,一个箭步便窜到田豹面前!田豹正自得意,不曾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那人正是“花项虎”龚旺!他左手探出,己如铁钳般扼住了田豹的咽喉,右手顺势抽出腰间短刀,抵住田豹心窝,厉声喝道:“田豹休动!再敢乱说乱动,教你立时血溅当场!”
与此同时,另外西名“军士”——“中箭虎”丁得孙、“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锦毛虎”燕顺,亦是同时发难!丁得孙手中钢刀一摆,将冲上来的两名亲兵扫倒在地;欧鹏身形灵动,掌中双刀翻飞,逼退数人;邓飞抡起浑铁杖(此是临时寻得的兵器),虎虎生风,砸翻了几个措手不及的护卫;燕顺朴刀使得泼辣,顷刻间便在帐门口清出一片空地。
这变故发生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帐内帐外,田豹的亲兵虽众,却被这五条好汉的气势所慑,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顾岑、麋胜二人亦是惊得呆了,未曾想因怕被人认出,朱武军师没派各位大头领前来,这五位名声不显的梁山好汉,手段竟也如此了得!
唐斌更是大惊失色,他手按腰间佩剑,厉声喝道:“尔等是何人?竟敢在军中行刺主帅!快快放下王弟,或可饶尔等不死!”
龚旺挟持着田豹,嘿嘿冷笑道:“俺们是谁?俺们是梁山泊好汉!特来请你家王弟去做客!唐将军,你也是河北名将,何苦跟着田虎这等反贼作恶?如今你家王弟己在我手,你若识时务,便约束部下,退出此地,免得玉石俱焚!”
唐斌又惊又怒,他手下兵将见主帅被擒,己将中军帐团团围住,弓上弦,刀出鞘,只待一声令下。唐斌心知帐内这五人武艺高强,己方虽人多,若真动起手来,田豹性命难保。他正自犹豫,忽听得帐外马蹄声响,人声鼎沸,似有大队人马到来。
接着,便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唐将军,莫要动手!故人卞祥在此!”
随着话音,帐帘被猛地掀开,当先进来的,正是德州守将卞祥!他依旧一身戎装,只是神色复杂。紧随其后的,乃是神机军师朱武,气度沉稳;豹子头林冲,手持丈八蛇矛,威风凛凛;霹雳火秦明,狼牙棒扛在肩头,煞气腾腾;还有新降的闻达,盔甲鲜明,默默跟在后面。这几人身后,更跟着数百名杀气腾腾的梁山精锐步卒,己将帐外田豹的亲兵逼退。
唐斌一见卞祥,又惊又疑:“卞兄?你……你怎会与梁山贼人同来?”再看林冲、秦明、闻达,皆是朝廷赫赫有名的将官,如今却站在梁山一边,心中更是震撼。
卞祥长叹一声,走到唐斌面前,沉声道:“唐贤弟,事己至此,为兄也就不瞒你了。德州己降梁山,田虎倒行逆施,非是明主。梁山泊替天行道,聚义齐鲁,方是英雄用武之地。贤弟何苦为虎作伥,与之为伍?”
朱武上前一步,拱手道:“唐将军,久仰大名。朱某梁山军师朱武。今日之事,实出无奈。田豹将军骄横跋扈,不恤士卒,更欲加害劳军之使,实非良将所为。我等擒之,亦是为将军麾下三万将士免遭其荼毒。”
林冲也道:“唐将军,林某曾为八十万禁军教头,亦是朝廷命官。然高俅当道,残害忠良,逼得我等走投无路,方才啸聚水泊。田虎所为,比之高俅,亦不遑多让。将军乃国之栋梁,岂可明珠暗投?”
秦明性急,嚷道:“唐斌!你也是个晓事的!看看你家这王弟是何等货色!再看看俺们梁山泊,好汉如云,替天行道!是降是战,你自家掂量!”
闻达亦开口道:“唐将军,闻某亦曾为朝廷将官,镇守大名府。梁山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方是仁义之师。将军三思!”
唐斌听着众人言语,看着被龚旺挟持、面色如土的田豹,又看看一脸诚恳的卞祥,以及威风凛凛的林冲、秦明、闻达,心中早己掀起惊涛骇浪。他素知田虎残暴,田豹骄横,只是碍于旧日情分与河北将领的身份,不愿轻易背叛。今日亲见田豹之愚蠢跋扈,又闻卞祥、闻达之言,更兼梁山诸将威势逼人,他那颗忠于田虎的心,早己动摇。
但他终究是久经战阵的大将,思虑深远。梁山虽势大,毕竟是“反贼”;田虎虽暴虐,终究是他名义上的主公。若就此投降,岂非陷于不义?况且麾下三万将士,多是河北子弟,未必肯尽数归顺梁山。
思虑半晌,唐斌面色变幻,终于长叹一声,对着朱武等人一抱拳:“诸位好汉,卞兄,闻将军,今日之事,唐某实难从命。王弟(田豹)虽有过错,然唐某食田家粮,受田虎恩,不能在此刻背主求荣。但唐某亦不愿与诸位为敌,更不忍麾下将士枉死。这样罢,唐某愿将兵马后撤五十里,扎营不动。至于王弟之事,唐某自会上报晋王(田虎),言明王弟被擒经过,并转达梁山之意。梁山既擒王弟,想必有所求。若欲以王弟换取卞祥将军老母,唐某愿从中斡旋,促成会盟,请晋王与梁山诸位当面商议。如此,可免刀兵之祸,亦全唐某之义。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朱武闻言,与林冲、卞祥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暗忖:唐斌此人,尚存忠义之心,不肯轻易投降,亦在情理之中。若能逼其后撤,解除德州之围,并促成换人之事,己是上策。当下点头道:“唐将军深明大义,朱某佩服。既如此,便依将军所言。我等亦非嗜杀之辈,只求救出卞祥将军老母,以全孝道。请将军即刻拔营后撤,并修书上报田虎。我等在此静候佳音。只是,若田虎执迷不悟,不肯交换人质,那休怪我梁山兵锋无情了!”
唐斌见梁山答应,如释重负,再次抱拳:“多谢军师体谅。唐某这便传令拔营。”说罢,他深深看了一眼被擒的田豹,又看了看卞祥,转身出帐,号令三军,拔寨起行,缓缓向后撤退而去。
眼看唐斌大军远去,朱武这才松了口气,对龚旺等人道:“辛苦几位兄弟了。快将田豹好生看押起来,此人乃重要人质,不可怠慢,亦不可使其走脱。”又对卞祥道:“卞将军,令堂之事,己有转机。待田虎回信,我等便可与之会盟,商议换人之事。”
卞祥感激涕零,拜谢道:“若非军师妙计,诸位将军相助,卞祥万死莫赎!救母之恩,永世不忘!”
朱武扶起卞祥,笑道:“将军不必多礼。你我既为一家人,自当同心协力。如今唐斌己退,德州之围己解。我等还需早作准备,应对田虎下一步行动。”
当下,朱武传令,将田豹严密看押,一面派人回报梁山泊主寨,一面与林冲、秦明、卞祥、闻达等将,商议如何布置兵马,准备与田虎会盟谈判,以及应对可能发生的战事。
正是:智将设谋擒悍豹,忠臣无奈暂逡巡。欲知田虎闻报如何反应,梁山能否顺利救出卞母,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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