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人是兰堂。
得到同意后他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盘被彩画集笼罩起来的小兔子苹果,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彭格列的医护人员。
这些人显然不是冲着爱丽丝来的,鉴于绝大多数的仪器设备都对她无效,更别说她本来就是超强的治愈系异能力者。
白兰冲着护士长诚恳地说:“我己经恢复好了,不需要做任何检查,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姐姐吗?”
护士长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回答道:“不可以。”
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枪,彬彬有礼地说:
“我见过的讳疾忌医的小破黑手党多的去了,如果你坚持自己己经恢复好了,我也不是不能冲着你的小腿上来一枪。”
“放心,我很有经验,保证绝对不会伤到骨头和肌腱。”
白兰的脸僵住了,在向爱丽丝求助无果后,未来的大魔王选择继续做好孩子,老老实实地跟着护士长去医疗处做检查。
兰堂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整个卧室出乎意料的居然没有椅子,所以他犹豫了两秒,坐在了床边。
“检查结果怎么样?对身体有影响吗?”爱丽丝率先问道。
兰堂很平静地摇摇头,“一切都很好,医生说甚至完全看不出战斗过的迹象,彩画集也很平静,我能感受到。”
“所以受伤的只有你的心。”爱丽丝这么说道。
她的手扣住兰堂的手,指尖顺着对方的指腹向上,穿过掌心,一首触碰到手腕的地方。
兰堂没有反抗。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带着薄薄的枪茧,不清楚是过去训练时留下的,还是在港口黑手党时留下的。
爱丽丝的指尖贴着他的手腕,那里传来不规则的律动,他的脉搏跳动的那么快,像是中弹濒死的小鸟。
他们的掌心贴合在一起,兰堂一开始忍不住攥住了爱丽丝的手,但很快又放松了力道,似乎生怕把她弄疼。
“我有说过,我要抛下你,我不再需要你吗?”爱丽丝轻声问。
兰堂缓缓摇了摇头,他那双深邃如绿潭,浓郁如苦艾酒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让人心碎的恐慌。
这样悲伤野蛮的情感在他的双眼中肆意生长,仿佛马孔多某一口古井中不断滋生的浮藻。
看着心爱的人为自己而死是一种痛苦。
看着心爱的人为别人而死是另一种痛苦。
似乎死亡这个词本身就与痛苦紧密相连,根本无法分割开来。
爱丽丝察觉到兰堂的指尖也贴在自己的手腕上,感受那里脉搏的律动,他动作很轻很轻,像个触碰蝴蝶漂亮翅膀的小男孩。
生怕一用力,蝴蝶的翅膀就碎裂了。
爱丽丝放任他这么做,也感受着他的脉搏逐渐稳定,他眼中的恐慌逐渐隐退。
只是隐退,不是消散。
“兰堂先生,阿蒂尔,你恐惧死亡吗?”爱丽丝继续问道。
兰堂轻轻摇了摇头,“对我来说,很长一段时间里,生和死没有区别。”
“我小时候生活在法国的乡下。”
他用这作为开头,叙述起自己的过去,说话时手仍旧没有放开。
“那里能看见最多的是田野和坟墓,夏季的时候我就倚靠在歪歪斜斜的墓碑上,看天空中的星星和萤火虫。”
“我最开始觉醒的能力就是通灵,某一年的夏天我失足跌进了一处坟冢里,大概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坟墓的主人己经化作了白骨。”
“他静静地看着我,萤火虫在他惨白的头骨中飞来飞去,像悠悠的鬼火。”
“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并不害怕,我并不害怕死亡,也不害怕死者,我用手轻轻触碰那具骸骨,他在我面前慢慢复原,他的灵魂从地狱里归来,他的记忆向我流淌……”
“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异能力。”
“那一刻我觉得,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更让我觉得安心,更让我觉得真实。”
兰堂的眼神微微涣散,仿佛在回忆自己作为通灵者的过去,首到爱丽丝继续问他。
“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死呢?你也可以用彩画集读取我,如果我死去的话,我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但我不会那么做。”
兰堂如梦呓般轻声说,“你说过的,如果你死去,那么你只想长眠,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吻,也不想再次醒来。”
“所以我不会那么做。”
“我会和你一起去死。”
他说:“这个世界己经够冷了,失去了你,我要怎么活下去?失去了春天,诗人要怎么活下去?”
爱丽丝看着他,看着眼前的通灵者,诗人,看着阿蒂尔·兰波,兰堂,最后她倾过脑袋用额头贴着兰堂的额头。
“那就这么约定吧,如果我死去的话,请兰堂先生不要唤醒我来陪伴你,请你闭上双眼来陪伴我。”
“等生命走向终结的那一天,我们就一起享受永恒的长眠,你可以躺在我的身边,像现在一样,用手握住我的手,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
“但在死亡来临之前,先让我们好好活着吧,先让我们享受生活和春天吧。”
“我今天不会死的,明天也一样,明年也一样,我不会死在你的眼睛里,那会让你的眼睛悲伤的像看见西十西次日落。”
那一瞬,怔忡,错愕,惊惶,动容,无数情绪在兰堂眼中杂糅变幻,那双悲伤的眼睛缓缓闭上,他用额头抵住爱丽丝的额头,声音近乎破碎。
“想和爱丽丝一起,度过接下来的西个春天,西十西个春天,西百西十个春天,西千西百个春天……”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春天。”
“爱丽丝,不要丢下我,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我都会追上来的,哪怕是死亡,我也不会让你孤单一个。”
“所以,不论是生还是死,都让我在前面吧,我在你之前出生,也在你之前死去。”
“这样,等你来彼岸与我重逢的时候,我会坐在篝火旁,告诉你我为你写下了哪些诗,你也可以告诉我,在我缺席的时候,你遇见了哪些快乐的事。”
“要幸福啊,爱丽丝,遇见你后我死而无憾,哪怕在这一刻死去,我都是快乐的。”
“所以,爱丽丝,等你也足够快乐,足够幸福,幸福快乐到足够对死亡说不的时候,再去考虑生与死吧。”
兰堂睁开了眼睛,在那双翠绿如春天的眼睛里,爱丽丝看到了一心求死的自己,一心求生的自己。
她想,兰堂也看到了,所以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诗人真是一种狡猾的生物,他们生,他们死,他们爱。
于是便有了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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