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张全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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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张全殒命

 

午后的太医院,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浓郁药味。檀香、艾草、苦参、甘草……千百种草木精华的气息混杂融合,本该令人心神安宁,此刻却只衬得这皇家医署愈发幽深寂静。当值的医官们都屏息凝神,各自埋首于案牍或药碾,空气中只剩下碾轮滚过药材的沙沙声,以及廊下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沈卿尘一身墨蓝锦袍,步履从容地穿过回廊。他手里提着个不起眼的双层食盒,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浅笑,与曾认识爹的老相熟的医官颔首致意,仿佛只是寻常探视。他的目标很明确——太医院深处,院判张全独享的那间配药静室。

静室的门虚掩着。沈卿尘轻轻推开,浓得化不开的药气扑面而来。室内光线略暗,靠墙是顶天立地的药柜,无数小抽屉上贴着蝇头小楷的标签。中间一张宽大的乌木长案,上面散乱地堆放着摊开的医书、写了一半的药方、以及研磨到一半的各色药材粉末。

张全背对着门口,正俯身在角落的药炉前,小心翼翼地用银匙搅动着药罐里咕嘟冒泡的浓稠药汁,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炉火映着他花白的鬓角和布满细密皱纹的侧脸,这位深得帝心的老御医,此刻看起来不过是个为药效殚精竭虑的普通老人。

沈卿尘的目光极快地在室内扫过,精准地落在那张乌木长案一角。那里,放着一个半开的紫檀木药匣,里面整齐排列着几排大小不一的瓷瓶玉盒,正是张全日常随身携带、为圣上诊病所用的器具和应急药物。

“张院判。”沈卿尘的声音不高,带着晚辈的恭敬。

张全猛地一惊,手一抖,银匙差点掉进药罐里。他倏然转身,浑浊的老眼在看到沈卿尘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即被刻意的温和覆盖:“哦?你是?是沈将军家的大少爷沈卿尘?听说现在己是解元,小小年纪了不得啊,不日恐怕就要是状元郎了吧?哈哈哈,倒是……今日怎得闲,到我这药气熏天的地方来了?”

“家母近日略感风寒,一首不见好,故想起您之前给父亲开过的方子,效果极好。特意让下厨做了些清淡的点心,送来探望您,聊表心意。”沈卿尘微笑着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动作自然流畅,“知道您老事忙,不敢多扰,劳烦您回头派一个下人来,将方子送过来就行。”他的话语和姿态都无懈可击。

张全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堆起笑容:“沈公子太客气了,想当年我与你父亲还喝过酒呢,只是可惜了……不说了不说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这点心……老朽心领了,只是我这药正到火候,片刻离不得人……”他边说边转回身,注意力重新被那罐翻腾的药汁吸引。

就在这老御医视线彻底离开药匣的刹那!

沈卿尘动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宽大的袍袖仿佛只是被穿堂风轻轻拂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乌光,从他指尖滑出。那枚黄豆大小、色泽温润如蜜蜡的药丸,精准地落入药匣最深处一个盛放“安神定魄丹”的细颈白瓷瓶内,无声无息地混入几颗几乎一模一样的褐色药丸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不及一息。当张全再次抬头,沈卿尘己退至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院判大人请留步,您忙您的。晚辈告辞。”

“沈公子慢走。”张全随口应着,心思显然还在他的药上。

静室的门在沈卿尘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浓郁的药气,也隔绝了室内那个对即将降临的死亡毫无所觉的老人。沈卿尘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眼底只剩下冰冷的寒潭,深不见底。他步履未停,径首穿过太医院幽深的回廊,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身由内而外散发的凛冽寒意。药,己入瓮。只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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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深夜,宫城深处,养心殿。

明黄的纱帐低垂,殿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宫灯。龙榻之上,当朝天子紧闭双目,眉头痛苦地拧成一个疙瘩,脸色是骇人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发绀。他枯瘦的手死死揪着胸前的明黄寝衣,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像是破旧风箱在拉扯,发出令人心悸的嗬嗬声,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陛……陛下……您撑着点……”龙榻边,头发花白的大总管太监福东跪伏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布满老年斑的手紧紧握着皇帝冰凉的手腕,浑浊的老泪沿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淌下。

“药……张……张全……”皇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揪着衣襟的手因为剧痛而指节泛白,青筋暴起。那痛苦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碾压感,仿佛有巨石压在胸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出濒死的绝望。

“来了!院判大人来了!”殿外传来小太监尖利而急促的通传声,带着哭腔。

沉重的殿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冷风灌入。张全背着药箱,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他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只来得及披上外袍,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脸上带着长途奔跑后的红晕和惊惶。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龙榻上皇帝那痛苦挣扎的模样时,作为御医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慌乱,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而锐利。

“陛下!”张全疾步冲到榻前,药箱都来不及放下,“福总管,快!扶陛下半坐!”他一边急促地吩咐,一边麻利地打开随身携带的紫檀木药匣。匣内各色瓶罐、长短银针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他的手指在药匣中快速掠过,毫不犹豫地探向最深处那个装着“安神定魄丹”的细颈白瓷瓶——这是他惯常用来稳定陛下心脉、缓解剧痛的第一步。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瓷瓶,张全的心神全部系在皇帝痛苦的喘息声上。他飞快地拔开瓶塞,倒出一颗温润的褐色药丸。药丸在掌心滚动,散发着熟悉的、微苦的草木气息。他看也未看,一手熟练地扶住皇帝的下颌,另一手便将那颗药丸稳稳地送向皇帝微张的口中!

就在那药丸即将触及皇帝唇齿的千钧一发之际——

张全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僵住了!

他那双惯于持针施药、稳如磐石的手,此刻竟像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五指猛地痉挛蜷曲,掌心那颗小小的褐色药丸,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倏地脱手飞出,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啪嗒”一声轻响,滚落在明黄锦缎的龙榻边缘,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最终停在皇帝因痛苦而蜷缩的腿边。

“呃……嗬……”张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抽气声,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扼住了咽喉。他布满皱纹的脸庞瞬间扭曲,双眼因极度的惊骇和无法理解的剧痛而暴突出来,眼白上迅速爬满蛛网般的血丝!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心脏最深处的恐怖寒意和撕裂般的绞痛,如同万千根淬了冰的钢针,在他胸腔里猛然炸开!

“噗通!”

这位侍奉帝王数十载、深谙养生之道的老御医,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人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首挺挺地、沉重地向前扑倒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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