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维,尚未被哈尔库林的明争暗斗所波及。
但荆棘领的行军遭遇了自己的问题。
深入草原的第三周,绝大部分新鲜果蔬的补给均已告罄。
或者说过了能保存的最长期限。
谷物糊糊、各种肉类、腌制品加上淡啤酒,统治了士兵们的一日三餐。
别的负面影响不谈,单是便秘带来的怨气,就已经比刚领完高温补贴(藿香正气水)的土木牛马还要大了。
库尔特苦修也因此领到了他们的最新任务——挖野菜。
从几十种草原应季植物中分辨、采集供应三千多人的、可食用的野菜。
比如说刺嫩芽、蒲公英、蕨菜甚至是荨麻草。
这些都是人体必要的维生素与膳食纤维补充。
味道就不必提了。
而理想状况下每天近一吨(湿重)的野菜消耗量,迫使李维放弃了原本继续焚烧草原的计划。
再坚壁清野下去,李维估摸着自己要先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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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那些库尔特人挖起野菜来比我们还熟溜。”
“可不是,荨麻这种东西他们居然能徒手去摘。”
两个白马营工兵一边唏嘘着“库尔特牛马的吃草人生”,一边走向黎塞留等教会人员所居住的帐篷区。
“向您致敬,大主教阁下。”
两人先是冲着黎塞留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将手中的菜篮轻搁在简易祭坛上,语气恭谨又谦卑:
“这是今日份的蔬菜。”
菜篮里,仔细淘洗过的柳蒿芽上还带着水珠。
出于信仰和饮食禁忌的需求,随军牧师们有自己的小灶。
虽然双方谈不上亲密无间,但李维也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为难黎塞留。
当然,教会的补给得教会自己掏钱,并且在必要时要服从李维的物资调度。
“谢谢,艾拉会庇护两位的。”
黎塞留在普通人面前倒也没什么架子——只是他很少能接触到普通人了——笑容和煦地从祭台上取出两块无酵面饼,说的也都是简单易懂的大白话:
“今天是礼拜日,两位要领一份简单的圣餐吗?”
两个送菜的白马营工兵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
“我亲自祝福过的。”
黎塞留见状低声补充了一句,手也往前伸了伸。
堂堂红衣主教大人,此刻竟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于是两人不再推辞,双手在衣服上来回抹了抹,这才小心接过面饼,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匆忙的背影却还带着些离开“是非之地”的如释重负。
黎塞留收回视线,无声地叹了口气。
民心之争,他终究是失了先机。
只是……
黎塞留的目光转向那两大篮多汁的柳蒿芽。
野菜也是分等级的,这些精挑细选的柳蒿芽即便放在北境贵族的餐桌上,也是难得的佳品。
毕竟是自出生以来的信仰,哪怕是白马营的人,也难免对黎塞留心存敬仰,从而做出照拂的举动。
这种认知让黎塞留欣慰,又有些惭愧。
所以,他不会放弃,不管是恩师未竟的宗教改革事业,还是与李维的理念之争。
几缕烟尘恰在此时从营地外升腾而起。
黎塞留打眼看去,心知是外派的斥候回营了,赶忙喊来两个助手,催促着他们埋锅造饭。
李维对行军时间的安排严谨到近乎苛刻,黎塞留这段日子没少因为手下神甫的散漫被李维冷嘲热讽,心中多少憋着点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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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毒心也毒的李维此刻正在享用自己的军官一等灶。
除开常规的白面包加蔬菜汤外,还有一点果酱、蜜饯和奶酪。
香料难得,盐水煮羊肉的滋味,李维现在光是想想就觉得反胃。
至于李维的那份葡萄酒补给,则被卖给了黎塞留。
李维素来不喜饮酒,前世今生都是如此;只不过前世里拒绝的权力太小,这辈子需要敬酒的场合不多。
骑士们的餐食与李维大差不差,只是主食和肉类的份量更足,果酱与酒水的配额较少,热量拉满。
白马营和其他征召军士的饮食再降一档。
主食是粗面包或者谷物糊糊,搭配野菜以及少量耐保存的豆类、洋葱、萝卜……一锅乱炖。
但尽量以固形物的形式送到每个军士的手中。
个中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白水煮鸡蛋和蛋花汤的贪污难度不同。
肉食的份额取决于当天死了多少羊。
传统模式下,牲畜群每年的基础淘汰率接近两成,疾病与自然灾害上不封顶。
草原的“放牧经济”,便是如此的脆弱。
凯塔·布男爵也有自己的小灶,主要提供香料、维基亚本土食品以及更高品质的酒水。
哪怕现在当着李维的面,凯塔·布也不避讳享用自己的小灶。
毕竟购置、携带这些东西,花的都是凯塔男爵自己的人力物力。
这也算是骑士采邑制度的一点小特色了。
以当下的社会形态,凯塔·布作为荆棘领的高层指挥官、实封男爵,自掏腰包满足合理的个人诉求,李维也不会苛求更多。
而不同级别的军士之间合理的待遇差别,也是对当下生产力的必要妥协。
遮遮掩掩的,反而多半是自知“得不配位”的有心人。
只不过凯塔·布“享用”香料的方式倒是让李维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李维只见凯塔·布将小茴香的阴干茎叶细细切丝,混着蜂蜜、茶叶、花椒以及其它一些香料,小心塞入一个拇指大小的玛瑙壶中。
动作专注,透露着隐约的愉悦,连半点洒在桌上的粉末也不舍得浪费。
随后从炭火盆里夹出一小粒火星,送入壶口,封盖。
不多时,丝缕烟雾便从壶顶升起;凯塔·布凑过去,深吸了一口,原本那点隐约的愉悦在脸上绽开。
「这是什么?鼻烟壶的变种?」
李维心中啧啧称奇——这个世界是没有烟草的,至少没被人发现过。
见李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凯塔·布难免有些不自在,玛瑙壶往李维的方向推了推,口中解释道:
“二十多年的老习惯了,久居军营,需要点提神醒脑的额外刺激。”
李维闻言倒也放心地抓起“鼻烟壶”——既然哈弗茨不阻止这一行为,那么估计危害不大——凑到鼻尖轻嗅了嗅。
倒是和梅琳娜送的香囊有几分味似,只不过在炭火的催发下,味道要猛烈得多,还带着点焦油味。
提神的效果自然也猛烈得多。
像是香烟。
李维眉头一挑,心中却是叹息。
战争带来的伤害不单是肉体上的,也是精神上的;越是决策层,精神上的压力也就越大。
就比如凯塔·布,已经需要这种远超李维接受阈值的强大刺激来“续命”了。
而普通的士兵,李维也会以酒水、糖类、压缩饼干等物质奖赏加上白马营的政治宣传安抚他们的精神创伤。
“杜邦、阿尔帕德他们,也会用这个小玩意儿解压吗?”
心中既动,李维将玛瑙壶递还,也是好奇地追问道。
如果可能,李维确实不介意搞一些更高效的“化学抚慰剂”。
比如说尼古丁、咖啡因。
凯塔·布闻言却是嘿嘿一笑,眉眼间多出了几分告密时的猥琐,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少君大人,您别看杜邦平常一张死人脸,他压力大就会牙疼,偏偏还怕牙医、打死都不肯去拔掉那颗坏牙。”
“至于阿尔帕德,他喜欢闻松树剥皮之后的那股味道……沙盘底下时时刻刻备着新鲜的松树枝,您要有机会……”
“奥兰多喜欢啃指甲……”
……
凯塔·布向李维诉说着自己的老战友们被战争异化的古怪癖好。
双方的距离倒是因此拉近了不少。
不过这种辛酸混杂着温馨的时刻没能持续太久,便被斥候的来报所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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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库林方向,有大股骑兵运动,数量不明,但目测不下五千。”
“他们的前哨已经同我方接触。”
斥候从马鞍上解下两颗死不瞑目的库尔特人头,接着禀报道:
“经审讯,以及我方向导的辨认,是科沁奇尔部的附庸部落……”
出于最基础的保密原则,斥候其实并不了解各自高层的决策。
双方必须根据已知的客观条件,猜测对方更深层次的意图。
当然,这种猜测也是双向的。
斥候的遭遇战,也意味着荆棘领的动态落入了库尔特人的视野中。
“科沁奇尔部?”
李维重复了一遍,眉头微皱,吩咐道:
“去叫布巴图来。”
李维的视线随即转向另一边的鲍文·普雷斯顿,后者会意地上前一步:
“东侧,库尔特人的贸易集市已经解散,大量的小部落随商队一同撤离、往更南边去了。”
“我们的斥候小队直驱塔拉帕卡,沿途并未受到像样的阻击。”
“反倒是更靠近哈尔库林的柏尔尼黄金矿山附近,发现了不少骑兵集结的踪迹。”
“属下等通过望远镜定位,确认了库尔特人有加固工事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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