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有事情不对。灵觉在不安。长空放下扇风的扇子，闭目，在身前结印，调动护体的灵力结界，神识疯狂运算。
炼药的炉子里传来焦味，火渐渐熄灭。
长空才睁开眼睛，金色的虚影在眸中缓缓消褪。
终日打燕，今日反倒被个小雀儿糊了眼。
长空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那个家伙明明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会说这个世界的语言呢，她也听得懂，最稀奇的是她完全不曾怀疑。意志上的直接对话？这个法术很好用啊，还有混淆作用。一般的凡类修者只有一步步修炼，直到升仙，生命本质才能得到一次转变，金丹也只是非凡，仙之类的超脱本身的种族的才是超凡，凡类只有到仙之后才能由神魂独立生存，肉身不再不可或缺，才能自如使用无形的力量，比如心灵、意念……
但还是有一些种族，天生就可以运用，类似天赋神通的无形之力，譬如天魔。生于人心，无形无质，以人魂为食。
所以，如果是只天魔，它们不需要什么世界本源，只要魂魄，掺杂七情六欲的魂魄！
长空脸色有些难看，这次大意了，差点直接送人家老巢去，天魔觅食从来三五结队，那姑娘老家怕不是已经成了窟窿？
长空冷静下来，一切只是猜测，做不得准，无形之时的天魔能以心火焚之，不论多高的境界，因为天魔能侵占肉身，而有了肉身的也算不得天魔，更好对付。正好她都可以应付。
长空彻底淡定了。
至于那个穿越者就等等吧，反正只是要个魂魄，只要不是受影响七情六欲强盛，天魔是不会吃掉的，因为吃起来没有味道，也得不到其中的七情六欲。
就教她淡薄寡利、上善若水任方圆吧。
“师……父……还有多久啊？”
她的腿已经开始抖了，大汗淋漓，她已经撑不住了，为什么会这么辛苦，心里不免后悔。娇养着活了十七年，最辛苦不过是体育课时跑八百米。浑身都累，好想好想坐下来休息啊！
长空再点了一支香，插进香炉里。没看她，“还早呢，这才两炷香。”
眼不眨地继续扯谎，“不错，比之前努力。”
“……师……父！”
“你多练练就习惯了。”
她没仔细教过别人基本功，或者说，没人像个娇娇子，还要哄着才学。独门知识是最宝贵的，求学的人都知道，又哪里不懂下苦功夫自学自律。
半道上抢壳子的家伙，教了就认真学，不学就丢山外自生自灭。
来自直觉的恶意，小孩终于懂得闭嘴了。
她已经察觉了，这个师父绝对不是那种把徒弟当宝贝的师父，不听话绝对会被丢掉的。
艰苦的扎马步已经将这个小女孩从幻想中拖出来了，接收到了超强的直觉察觉到的深深的恶意。
长空见她老实了，不由感叹，天魔选择的人果然不是凡品，瞧这灵觉。
长空现编了一段清心诀，给她念了三遍，“记得了吗？扎马步的时候心里默念。”
“记得了。”
不敢不记得，每一遍都用尽脑细胞。当年上学背课本都没有这神速。生命使人奋进。内心一脸血泪。
中午泡过药澡，长空领着人到空置的书房。
“这些药包以后自己煮，是想痛着学下午的课，还是不想，就看你自己。”
五岁之后本来要干的事她才对。
“这两个字念“白术”，是你的名字，记好了。”
看着两个浓墨大字，白术只想哭，穿越之后连字都认不得了，一朝十二年义务教育，全丢了！她现在是文盲。
看来不识字，书音文照是个仙都会，又印证了这个天魔不怎么厉害。
长空再没耐心，还是教了小孩声律启蒙，然后就专注教道经老子，教人太上忘情，这个专业，只要她学到一点就能忘情不想着天下美男爱上她这种事，不那么快进天魔胃里。
三年，白术已经八岁了，最近几个月，她老是在长空走后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挣扎着想与不想之间。
又一日晚间，白术做完晚课，就见长空要走。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行此大礼，做错什么？”
“……我……我……”
“我其实不是你徒弟，不是白术。”犹豫了好一会，才毅然开腔。不知不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我不是白术……呜……我占了白术的身体……我叫苏梨，不是你徒弟……”
“我想爸爸妈妈……呜呜……”
初时的狂喜，后来的忙碌，倒头就睡，她从没想过父母，后来长空的谆谆教诲让她想到本应享受这一切的原来的白术。假的就是假的。她不是白术，也成不了白术。想到父母，她的父母知道她的死讯该是多么难受，她是独女啊！……苏梨终于放声大哭……悔啊……她那天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要出门……
没教错人，若真是蠢货，长空早扔出去了。
长空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苏梨却没顾得平时最紧张的怕长空不耐。
崩溃嚎啕，像要把一生没流完的眼泪一起流完。
“我从没收过徒，这躯体里也从没有过魂魄，你得罪的只有我，没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呜……”苏梨惊愕抬头望长空，泪水模糊双眼，看不真切。
长空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没有害了一个无辜小女孩，真好。
“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早就确定这人魂魄里藏有天魔暗标，只等成熟就收割，就不知她来的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有废话，回忆出事的那天，“我……我考完升学试那天出门，被车撞了，死了，有个声音问我愿不愿意活下去，我就答应了。”于是，她一开始忘了绝望悲恸的父母。
“你现在是个天魔的备选食物，魂魄里有暗标，只待七情六欲成熟了收割。”
收割！收割灵魂啊。吃！苏梨顿时呆住了。世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何况是复活这种事，她再也见不到父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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