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被关上，只留下门徒一个人站在原地。
“李慕玄，你走吧，门长说他不见你……”
门徒来到三一门门口，从门内走出来，对李慕玄说道。
他对李慕玄还算客气，要是换做其他门徒，别说传话了，李慕玄站在三一门门口，都会被直接驱逐。
“不见我？”
“为什么？”
“我只是来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听到门徒的话，李慕玄皱着眉头问道。
他没想到，左若童居然连见都不愿意见他。
“不知道……”
门徒摇了摇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慢慢靠近李慕玄身边。
“门长说了，要想见他就得做好被杀死的觉悟，毕竟全性在江湖的名声你也清楚，再加上你当初离开的举动，哪一点不伤了门长的心？”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门徒说完后，要是李慕玄还执意要去见左若童，那他也不会再拦了。
交情至此，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之后要是李慕玄真被左若童斩杀，他最多也就是为其收尸掩埋，葬在三一门十里外的大树下。
“这样吗……”
李慕玄微微颔首，向那位门徒拱了拱手，说道：
“多有得罪了！”
话落，一股强大而无形之力骤然袭出，一巴掌拍在了门徒的穴道上，那门徒瞬间双眼翻白，昏厥了过去。
“既然好好说话行不通，那咱们就只能这么闯进去了……”
做完这一切，李慕玄转身看向无根生，说道：“走吧，直接去左若童的房间，我知道他房间在哪儿，这个时候他肯定在房里修炼呢。”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计划。
“嗯，走吧……”
无根生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李慕玄迈进了三一门。
二人来到三一门的院子里，李慕玄大致辨了辨方向，便带着无根生径直朝着某处僻静的房间走去。
“就是这儿了……”
望着眼前的房间，李慕玄心中再度泛起层层波澜。
这扇门背后，藏着他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东西，只要推开这扇门，他或许就能解开那困扰自己已久的心结。
“要是这样，那就上前推开啊，你发什么呆呢？”
见李慕玄呆立在原地，无根生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知道了……”
李慕玄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向前迈出一步，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推开了那扇木门。
“嘎吱……”
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吱呀声，门内的景象，让李慕玄再次愣在了原地。
那个熟悉的人，依旧盘坐在房间中央，一头白发、一袭白衣、赤着双脚，和当年一模一样，丝毫未变。
“我让他转告你的话，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吧？”
“见了我，就得做好必死的准备。”
就在李慕玄发愣之际，盘坐在房间中央的左若童缓缓睁开了眼睛，冷冷地开口说道。
那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宛如冬日里的寒雪，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左门长，在下是全性无根生，此次前来，是想为李慕玄解开他的心结，还望您能如实回答这孩子的问题，帮他解开这个心结……”
一旁的无根生见李慕玄愣在原地，没了动静，便主动站了出来，向前拱手说道。
“全性无根生？”
“没听说过，不过江湖上倒是流传着三张通缉令，上面有个人的名字和你一样。”
“是个杀倭寇的英雄……”
对于无根生在全性的名号，左若童一无所知。
但对于江湖上流传的通缉令，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正是在下！”
无根生拱手笑道。
“有意思，杀倭寇的英雄，竟然是全性的人，呵呵……”
左若童轻笑一声，从地上起身，走到李慕玄面前，又看了一眼无根生，说道：“你们走吧，看在你杀鬼子、为国效力的份上，这次我就放过你们，不过要是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本性不坏、为国家出力的人，他左若童都会网开一面。
当年的鬼手王，就曾受过他这样的恩惠……
所以当时左若童免了鬼手王三次死罪。
“多谢左门长饶过我们，不过李慕玄的心结若是不解开，恐怕我们今日还真走不了了……”
无根生话音刚落，左若童的房间内瞬间变得寒冷起来。
左若童用冰冷的眼神盯着无根生。
“无根生，看在你对国有功的份上，我才饶了你们，你可别得寸进尺！”
“轰……”
一股强大到仿佛能扭曲身形的炁，从左若童体内涌出，房间内的书籍开始疯狂翻动。
桌台上的笔墨纸张，也瞬间碎裂开来。
“左门长，无根生绝无恶意，您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完了，我立马带着他走，绝不再回来！”
“轰！”
一股丝毫不弱于左若童的炁，从无根生体内迸发而出，青色的炁环绕在无根生身边，在他和左若童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这家伙不简单，实力竟不在我之下……”
感受到无根生的炁，左若童心中暗暗吃惊。
无根生的炁，给他一种异于常人的感觉，仿佛是在瓦解着什么……
明明是炁，却又像是炁的克星。
十分矛盾……
“轰……”
二人对峙良久，左若童率先收回了外放的炁，看向无根生，说道：
“我只回答你们两个问题，问完就离开吧。”
说完，又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李慕玄。
“算是看在最后一点情分的份上吧……”
“多谢左门长！”
无根生闻言，脸上露出喜色，连忙拱手说道。
“问吧。”
左若童走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然开口道。
“您当初为什么不收李慕玄为徒？”
无根生望着左若童，问出了李慕玄心中的疑问。
“为什么不收他？”
听到这个问题，左若童笑着摇了摇头。他指着李慕玄说道：
“当初我可没说不收他，我甚至还想让他扛起三一门的大旗呢，是这个孽障对不住我，不是我不收他！”
“你问他，你问这个孽障，他在三一门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什么？”
“你说我干了什么？我哪点比不上陆瑾？为什么他能被你传授逆生三重，而我却不行？”
不等无根生说话，调整好情绪的李慕玄当场就和左若童对峙了起来。
心中的不满和心结，在此刻彻底爆发。
“呵呵……”
“李慕玄啊，李慕玄，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有点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好，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明白！”
冷笑一声，左若童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李慕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处处都比陆瑾强，也比刘得水强。”
“可你的心不诚，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思诚者，人之道也。你想拜入我三一门，学习逆生三重，总得让我看到点真心实意吧？”
“可我什么都没看到，就你这般虚情假意，就算把逆生三重传给你，也是害了你！”
“刘得水、陆瑾，他们二人虽然表现得不如你，但他们的心是诚的，而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
听到这句话，李慕玄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仰头狂笑起来。
他看着左若童，大声说道：
“我怎么就自欺欺人了？”
“那就是真实的我，我为此而改变，难道就不算所谓的诚了吗？”
“你们的诚就这么简单，而我的诚，就那么难以察觉吗？”
李慕玄的声音很大，声嘶力竭之下，他的喉咙都有些沙哑了。
他看着左若童，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可李慕玄并没有看到，左若童的脸色依旧冰冷如初。
“看见了吧？”
左若童对着无根生说道：“他还在演……”
“这场戏，他从年少一直演到现在，我真是纳闷，他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这两层的不诚，左若童其实早就看在眼里了。
如今看来，算是彻底没救了……
“这……”
无根生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从二人的对话中，他无根生不难推断出一些事情。
无非就是，年少时的李慕玄一直在伪装自己，扮演着左若童心中理想弟子的模样。
可左若童早就识破了，还直接点明了，但李慕玄却依旧在演，一直演到了现在。
说实话，如果今天不是陪着李慕玄来这里，听左若童亲口说出来。
或许他无根生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发现不了李慕玄其实一直在伪装。
“无根生，既然你跟着他来了，那我便问你。”
“你觉得‘思诚者，人之道’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或者说，理解这句话很难吗？”
左若童的目光从李慕玄身上移开，看向了无根生。
“这……”
听到左若童的问题，无根生陷入了沉思。
那天在许墨的订婚宴上，许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无根生就认真思考过。
说实话，这句话并不难理解。
诚实是符合天道的法则，做到诚实是做人的法则。
这是每个人生来就明白的道理，根本不需要过度解读。
要是过度解读，反而可能偏离了本意。
如果连做人的根本都需要去伪装、去刻意理解，那正如左若童所说，李慕玄确实不适合修炼逆生三重。
也不适合三一门这个门派。
“不难，这只是做人的根本罢了……”
短暂沉默后，无根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左若童的看法是一致的，甚至可以说十分契合。
毕竟在做人这件事上，无根生也是坚守着这份‘本性’的。
“是吧？”
“做人的根本，就这么简单的东西，他还要跟我装……”
“装出来的根本，哪怕再完美，那也不是真正的自己。所谓的为了学习而改变，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诚。”
得到无根生的回答，左若童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李慕玄。
“你是很聪明，但终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明明一道很简单的题目，顺着本心回答就好，你却非要舍近求远，绕到题目之外去寻找答案。”
“你根本就没抓住其中的根本。”
这道题很难吗？
其实并不难。当初李慕玄要是能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本性，肯定能通过三一门和左若童的考验。
他的天赋很高，根骨也不差。
在天赋和根骨方面，他甚至都在陆瑾和刘得水之上。
哪怕最后因为本性原因，不适合修炼逆生三重，左若童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他另寻他法。
“从这一点来看，左若童似乎是真的有意让李慕玄成为三一门的接班人，只是李慕玄表现得太差劲了，问题并不在左若童身上……”
“不过这也是我现在所看到的，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还得继续观察下去……”
站在一旁，看着李慕玄和左若童，无根生心中暗暗分析着。
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无根生觉得左若童没错，错的是李慕玄。
“李慕玄，这个问题我就跟你开门见山地说明白。”
“你的心不诚，我给你过很多次机会。当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就是在点你，可你还在跟我装。”
“后来我决定陪你演，你演一天我就陪你一天，我左若童倒要看看，你李慕玄所谓的诚到底在哪里。”
“很可惜，我并没有看到。或许你有诚，只是不在我面前展现罢了，不过那也与我无关了……”
说完这番长篇大论，左若童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静静地等待着李慕玄的回应。
还有一个问题，只要再回答一个问题，这场无聊的辩论就可以结束了……
“最后一个问题……”
沉默许久的李慕玄，抬头看着正在喝茶的左若童，开口询问道：
“你说我对不起你，应该是指鬼手王那件事。可我想问你，你真的配当我的师父吗？”
“要是你早点传授我法门，要是你让我看到一点希望，我会跟鬼手王走吗？”
“他是真心待我，而你只会吊着我！”
“呵呵……”
李慕玄的话让左若童气得笑出了声，他从座位上起身，再次走到李慕玄面前。
“确实是因为鬼手王，这一点不假，你说的也没错。至于我配不配当你的师父……”
“呵呵，还记得我当初让你下山游历时，问你的话吗？”
“我当时问你，何为人师？”
“你是怎么回答的？”
左若童低头俯视着李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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