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行驶，车内的孔令仪紧紧捧着自己的那幅画，面色如土，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越想越懊恼，忍不住啪啪抽了自己几巴掌：“老孔啊，老孔，你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啊，干嘛非得跑去卢家显摆这幅画？这下可好，事儿闹大了！”
就在不久前，皇上差人传旨，让他携画入宫，说是“听说又有画圣画作现世，被孔先生收藏，朕亦藏有一幅画圣画作，可否相互一观”。
可否？他能说“否”吗？
于公，皇上是一国之君，他不过是区区一个书院的院长，皇命岂敢不从？于私，皇上与他可是道义之交，这情谊摆在这儿，他又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可以皇上对书画的痴迷程度，万一皇上瞧上了这幅画，让他忍痛割爱，他到底给还是不给呢？
想到这儿，孔令仪只觉得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失策啊，孔令仪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老妻。
只见老妻正恨铁不成钢地剜着他，见他看过来，没好气地数落道：“你瞧瞧你，一大把年纪了，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
“我那些嫁妆都被你霍霍光了，就换回来这么一幅破画。你说你自个儿在家偷着乐不就行了，非得跑去外边炫耀！”
“这下好了吧？能耐得你！心疼了？有本事你就抗旨不尊，别把画拿给皇上看呐！”
孔令仪听着老妻的埋怨，耷拉着脑袋，一个字都不敢回。
书院院长？也就能在那些学生面前摆摆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哪，他这么多年买这么多的字画，不全靠老妻全力支持，甚至变卖嫁妆？
他一个吃软饭的，哪敢跟金主顶嘴呀？
看老妻训他训的口干舌燥，孔令仪狗腿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夫人，夫人，你消消气，消消气，喝口茶。润润喉咙再接着骂。”
孔夫人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赏了孔令仪一个白眼，“我骂你有啥用？这画是我用嫁妆买的，要是你拿不回来，你就给我跪死在宫门口！”
孔令仪眼睛一亮，“夫人，高！高！”
要是皇上真的不把画还给我，我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看皇上心疼不心疼。
一路纠结，马车终于到了宫门口。
早有小太监等在那儿，见孔令仪下了车，立刻迎上前，恭敬说道：“孔大人，皇上己等候多时，请随咱家来。”
说罢，便在前头带路，一路将孔令仪领到了皇上的御书房。
孔令仪进了御书房，只见皇上正与一个老头全神贯注地下棋。
孔令仪的到来似乎并未惊扰到房内的两人。皇上与那老头，正沉浸在棋盘的世界里，达到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孔令怡一看，认识呀，这不是棋圣聂海吗？这老头啥时候也到京城来了？
皇上紧盯着棋盘，眉头皱得像根麻花，眼神纠结。
他的右手悬在棋盘上方，指尖捏着一枚棋子，在空中微微颤抖，似乎在艰难地抉择着落子的位置。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朕这一步，就走这儿了，且看能否破了你的局。”
说完，将棋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聂海今天穿着一袭宽松的素袍，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意味深长，盯着棋盘，慢悠悠地说：“皇上这一步，看似冒险，却暗藏玄机啊。看来，皇上是准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呐。老头子得小心应对咯。”
说着，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拈起一枚棋子，在空中稍作停顿，随后轻轻落下，那棋子与棋盘接触，发出清脆的“笃”声。
皇上见聂海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应对如此轻松自在，不禁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服气，盯着棋盘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妙招，兴奋地说道：“朕再走这一步，看你如何接招！”
说着，迅速将棋子向一个地方落下。
聂海看到皇上这步棋，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赞赏的神色，笑着说：“皇上这步棋倒是出人意料。看来，老头子得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说完，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头仔细端详着棋盘，双手在胸前抱臂，思考了好一会儿。
许久，聂海缓缓伸出手，落下一子。这一子落下，皇上原本有点儿好转的形势瞬间变得没了优势。
皇上看着棋盘上的新变化，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睛紧紧盯着棋局，局势不利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斗志。
两人你来我往，落子的声音清脆而急促，气氛紧张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整个御书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棋子落下的声音，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孔令仪在一旁站了好久，他们竟都丝毫没有察觉。
此时，棋局己到关键时刻，聂海正举着棋子，准备落子。
孔令仪往棋盘上瞄了一眼，聂海这子若落在那处，皇上可就输定了，再无翻身的可能。
心急之下，孔令仪上前一步，凑到聂海耳边，大叫一声：“欸，聂海！”
他这突然一声大喊，如同平地惊雷，正在下棋的俩人顿时吓了一跳。
聂海更是惊得手一颤，手里的棋子“叭嗒”一声滚落，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棋盘上，还滚到了一个角落，正好把自己的棋路给堵死了。
聂海顿时气得脸色涨红，怒目圆睁，转头看向孔令仪，怒喝道：“孔令仪，你个死老头，叫什么叫？把老头的魂都吓飞了！”
孔令仪看着棋盘，暗自松了口气，心里暗想：“皇上呐，我这暗地里可是帮了您一把，皇上您待会儿总不至于恩将仇报，要走我这幅宝贝吧。”
可到底自己这事儿做得不怎么地道，心里头有点发虚，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说道：“聂兄，您可千万别生气呀！我这不是一看见皇上和您在这儿，心里头太高兴了嘛！”
“我这一高兴啊，这嗓门就有点不受控制，嗓门儿就大了点儿，没想到把您给吓着了，实在对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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