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固已经完全放弃了和太子大军的正面对决,太子的重甲军在中城横行的时候,他也完全不管这些重甲军,只是有些神出鬼没的箭军到处射冷箭偷袭那些没有身穿重甲的军士。
他几乎放弃了半个城的防御,城中大多数百姓和军士都龟缩在了城北和中心牙城之中。
如果在别的城池采用这样的战法,那这座城可能一昼夜之间就丢掉了,但事实证明,萧子固这样的战法是将潭州城的地势利用到了极致。
潭州城本身是靠着山建的山城,城北地势最高,城中心地带的牙城则是世代垒起来的高岗,潭州城里的房屋又没个统一的规划,参差不齐,犬牙交错,街巷混乱的如同迷宫一样。
东门和南门地势还略微平坦,许多道路都可以走车马,但到了城门和城西高处,好多都是台阶地,平日里运送货物都要靠牲口驼,靠人背。
太子的军队在城东城西低矮处随意游走,但开始强攻城北的时候,就会遭遇异常顽强的抵抗。
之前因为对付他们的都是那种量大管饱的竹箭,射程和伤害不高,所以太子的军队在强攻城北的时候,甚至潜意识里忽略了萧子固手头上有更厉害的军械的事实。
结果连续两日强攻城北便造成了异常惊人的损失。
穿甲箭、床子弩,投石?、滚木城北高处什么都有。
这时候太子前线统御的将领才后知后觉般发现,怪不得外围瓮城和中城的城墙上几乎连一架床子弩都没有,原来这萧子固早就把所有的床子弩集中在了城北的山梁上。
太子的军队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潭州,但似乎又没有占领。
高处都被萧子固控着,时不时的空中就会坠落冷箭。
时不时的还有些步军小队悄然出现,突袭一下,然后飞快的穿进石阶小道跑得无影无踪。
这种情形之下,彻底拆毁占领区域的房屋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城中几乎没什么可用的柴火,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恶臭无比,要放火还得不断的从城外运来干柴,而且潭州城里的房屋大多都是石墙和石土混墙,最多烧个屋顶,墙壁都烧不毁。
只是推倒了半个街区,灰头土脸的太子军队就已经感到无比的丧气。
这是来打仗的还是来拆迁的?
关键没法睡,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那些铜锣不是敲个一夜两夜就算了,是任何时候都在敲。哪怕正午过后,人疲马乏想要补个午觉的时候,无数的铜锣也疯狂的敲打着,发出的声音令人发狂。
这潭州城里的人不要睡觉的么?
那么多人挤在牙城和城北,吃喝拉撒解决得了么?
这两个问题在太子的军队进城足足五天之后,才得到了解答。
潭州城里没有大型的囤兵洞,但是当地的土人在山上有很多蘑菇洞。
这些土人平时在这些洞里用烂木头种出蘑菇,晒干了卖给专门来收购的商队。
现在这些洞都被做了库房和睡觉的地方。
萧子固令他的军队和城中百姓轮流休息。最过分的是,半夜之前敲锣的都是些小孩子和毛头小子,城里的这些小孩子和毛头小子本身就不想早睡,这种到处敲锣让太子的军队没法睡觉,对于他们而言不像是打仗,而是好玩的游戏,他们敲得个不亦乐乎。
而到了后半夜,敲锣的都换成了老头。
这些老头到了后半夜本身就睡不着,正想找点事情做。
城里的东西因为都搬入了这些洞窟之中,所以吃是暂时不用愁,而且喝也不缺。
岳麓山上多的就是泉水,牙城里和城北随便捅个窟窿眼都能汩汩往外冒水。
拉撒就能简单。
装粪桶里往城里倒就是了。
觉得抛得太近臭得慌,就装泥罐子里用伏波?抛出去。
反正那些泥罐子一天也能烧制很多个。
这两个问题得到解答之后,太子的一些幕僚心态都崩了。
现在他们完全可以对外宣称已经占领了潭州城。
事实上半个潭州城的确都在他们的手里。
但关键现在这半个潭州城就完全被当成了粪坑。
弄了半天他们占领了一个巨大的粪坑。
幸亏这是初春,天气还很寒冷,要是天气暖和的时候,说不定会引起诸多疾病滋生,蚊虫也会肆虐。
而且萧子固完全没有和他们决一胜负的打算,那些布置在城北和牙城上的床子弩哪怕可以将大半个城笼罩在射程范围之内,但除了强攻城北的时候动用之外,平日里根本不用,谁也搞不清楚萧子固还存着多少床子弩的弩箭。
萧子固似乎可以永远在牙城之中等下去。
但太子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
为了鼓舞士气,为了塑造自己身先士卒的形象,太子始终处在军队的最前线。
即便他是强大的修行者,他也得不到有效的休憩,而且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何曾长时间停留在这样臭气熏天的污秽环境之中?
当不断轮休的军士都开始暗中潜逃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瞳之中的理智也开始丧失。
潭州城北的一栋栋房屋在太子的军士眼中犹如一个个盘踞的怪物,尤其夜色降临之后,很多房屋窗户洞开,但里面时不时有火光晃动,仿佛怪物突然睁开了眼睛。
对于那些世代居住在这些地方的百姓而言,因为拆除了很多院墙的关系,城北这片区域已经前所未有的四通八达。
尤其是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子,甚至能够跑到太子的一些重甲军面前打个招呼,然后一溜烟的消失在这些房屋之中。
这些敲锣的小子像是玩闹,但萧子固手底下那些真正的将领和军士,自然十分清楚城北的重要性,尤其是那些能够持续制造大量弓箭和伏波?的工坊。
所以即便到了深夜,城北的巡防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邹志阳是一个七品的武散官,他平时也有些懒散,但这些时日下来,他对自己的长官萧子固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知道这一战已经注定会出现在史册之上,所以他早已抛去了平时懒散的作风,他保证没有片刻走神的时候。
但即便如此,当满眼通红血丝的太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邹志阳张嘴就要叫。
但他张开嘴的刹那,一道劲气就已经从他口中贯入,瞬间从他后脑穿出。
他的身体摔倒在地,发出闷响时,太子已经消失在一侧的房屋之中。
警锣声很快响起。
许多长竹竿挑着灯笼,瞬间将邹志阳遇袭的区域照得透亮。
太子飞快贴着房屋的阴影前行,他的左手握着一面灰色的三角小旗。
这面只有巴掌大小的三角形小旗散散发着阴风,方才在杀死邹志阳之后,它的旗面上就开始凝成一团灰色的雾气。
随着更多灯笼的挑起,太子的身影无所遁形,只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在那些看见他的军士眼中,太子流动的残影就像是一条灰色的雾气。
那些处在太子行进路线上的人,几乎刚刚觉得不对就被杀死。
连续杀了五六个人之后,太子手上这面三角小旗上的灰色雾气已经渐渐凝成一个一尺大小的人形。
也就在此时,整个城北和牙城之中突然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太子死了!”
沉默前行中的太子一愣。
他的目标是城北的竹龙坊和萧子固本身。
他自己突袭竹龙坊,同时已经安排许多修行者潜伏,若是萧子固现身,便直接将其刺杀。
他宁愿暴露自己更多的手段,冒着损失不少修行者的风险,也要彻底摆脱这个疯狂的粪坑。
此时突然响起的震天欢呼声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自己活的好好的,死什么死?
但在下一个呼吸之间,他听到牙城的城门打开,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和重甲的震鸣声时,他彻底的反应了过来。
萧子固早已经做好了针对强大修行者冲阵的预案。
潭州城里的人之前叫骂时都骂他是逆贼,根本不叫他太子。
现在直接无数人一起喊太子死了,只是为了起到动摇军心的效果。
而且此时他的军中,恐怕也没有人会想到,在他这边冲阵的时候,牙城之中的骑军和重甲军会突然杀出来!
更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牙城城门打开之后,第一时间冲出来的,是许多抬着门板的劳力。
这些人迅速的将木板铺在一些高低不平处,后继的骑军极为顺畅的冲了出来。
此时架在高处的床子弩开始呼啸,骑军和重甲军开始在城中横扫!
城中的太子军队此时聚集在一些相对干净的区域,在这样的惊变之下,他们甚至来不及展开有效的阵型便陷入了厮杀。
这些休息不够的军士此时面对萧子固的军队几乎是一触即溃。
太子和那些潜伏在城北和牙城之间阴暗角落的修行者们顿时陷入了纠结之中。
“我没死!”
太子恼羞成怒的厉声大喝,但他的声音此时淹没在震天的欢呼声和喊杀声以及嘈杂刺耳的铜锣声中,只有城中的小部分人听到了他的厉吼声。
“随我杀入竹龙坊!”
即便有着被堵在城中的危险,丧失了理智的太子此时也根本不想退,只是朝着那些修行者隐匿之处厉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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