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绝望混合的气息，那份印着《申报》头版的报纸如同招魂幡般在街角翻滚，每一次循环都像是对林烬无情的嘲弄。时间，如同套在脖颈上的绞索，正一寸寸收紧。
几个小时，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苏九黎的状态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身体边缘的像素化乱码如同病毒般扩散，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清明，但更多时候是近乎程序的空洞。她存在的根基，似乎正被这无解的悖论和循环慢慢侵蚀、溶解。
看着她痛苦而迷茫的样子，林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牺牲小张？那个鲜活的、承载着苏九黎血脉源头的年轻人？让他为了所谓的“历史轨迹”，为了一个冰冷的“任务完成”提示音，死在自己面前，甚至是死在自己手中？
不。
林烬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经历过太多的死亡，背负过太多的牺牲，但他绝不能成为那种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刽子手，尤其是在见识了白枭那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之后。如果遵循规则意味着泯灭人性，那这规则，便不值得遵循！
对抗白枭，打破循环，一定还有第三条路！
妹妹的低语仍在耳边回响——“眼睛……代价……”
眼睛……
林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那枚带来“幽冥之瞳”能力的眼球，此刻竟隐隐传来一丝熟悉的刺痛感。代价……或许，真正的代价，并非牺牲他人，而是……挑战规则本身所要付出的东西。
他不再犹豫。与其被动地等待循环的终结或任务的失败，不如主动出击，将命运的缰绳夺回自己手中！
深吸一口气，林烬调动起体内残存不多的能量，幽冥之瞳悄然开启。幽蓝色的光芒如同两盏探照灯，穿透现实的表象，开始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属于白枭的独特能量波动——那种扭曲因果、玩弄概率的冰冷气息。
白枭并未走远，他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猎人，享受着猎物在陷阱中挣扎的“乐趣”。林烬很快锁定了他的位置，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废弃钟楼顶端。那里视野开阔，足以俯瞰整个区域，也符合白枭那高傲自负的行事风格。
没有多余的言语，林烬的身影如同一道离弦之箭，冲破冰冷的雨幕，脚下湿滑的石板路被急速掠过，带着决绝的气息首扑那座矗立在夜色中的废弃钟楼。雨水模糊了视线，但幽冥之瞳清晰地锁定着塔顶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源头。
苏九黎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决绝，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想要开口，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林烬冲入雨幕后，她虚弱地靠在墙边，眼中加速闪烁的数据流不仅是在运算，也倒映着远处钟楼顶端即将爆发的能量碰撞，一丝担忧与无力在她仅存的情感中交织，身体的像素化乱码波动更加剧烈。
钟楼顶端，风声呼啸。
白枭背对着他，站在边缘，仿佛在欣赏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历史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抹意料之中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哦？看来你做出了选择。”白枭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风声，“一个愚蠢的选择。”
“是不是愚蠢，打过才知道。”林烬的声音冰冷而沉稳，他没有被白枭的气场压倒，周身的能量开始凝聚，随时准备爆发雷霆一击。
“螳臂当车。”即使是过去的自己，现在还不行。白枭轻蔑地摇了摇头，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姿态，但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几片被卷起的报纸碎片不自然地悬停、然后加速坠落。“你以为凭你那点可怜的回溯能力，就能对抗‘因果’本身吗？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螳臂当车。”白枭轻蔑地摇了摇头，甚至没有摆出任何防御姿态，“你以为凭你那点可怜的回溯能力，就能对抗‘因果’本身吗？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话音未落，白枭甚至没有抬手，林烬脚下的砖石突然毫无征兆地崩裂！并非爆炸，而是如同被精确计算过一般，恰好在他落脚点碎裂，让他身形一个趔趄。
紧接着，呼啸的破空声从西面八方袭来！并非子弹，而是被狂风卷起的碎石、瓦片，甚至是一根锈蚀的钢筋，它们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诡异角度，从刁钻至极的方向射向林烬的要害！
这就是“因果律”！操控概率，让“不可能发生”的意外，变成“必然发生”的杀机！
念头电转间“亡者回响”发动，眼前的世界猛地倒卷！视野中的致命攻击轨迹清晰可见。
视野中的碎石、瓦片、钢筋如同被按下了倒带键，飞速退回原位。他清晰地看到了它们即将袭来的轨迹，看到了脚下砖石崩裂的精确位置。
回溯结束的刹那，林烬猛地侧身、翻滚、弹跳！碎石擦着他的衣角飞过，钢筋带着尖啸钉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崩裂的砖石恰好被他避开。
“有点意思。”白枭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林烬的应对有了一丝兴趣。他随意地向前踏出一步。
轰！
林烬左侧的一堵残墙，毫无预兆地向内倒塌，沉重的砖石如同暴雨般砸落，覆盖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再次回溯！
林烬的额头己经渗出冷汗，每一次回溯都像是在精神层面进行一次高强度的冲刺，消耗巨大。他看到了墙体倒塌的“因果”，那是白枭一步踏出时，一股无形的波动扰乱了墙体结构最脆弱的一点，引发了连锁反应。
这一次，林烬没有选择闪避，而是在回溯结束的瞬间，猛地蹬地，不退反进，如同一头猎豹扑向白枭！他要在因果律彻底锁定他之前，近身搏杀！
白枭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林烬敢如此行险。他抬起手，五指微张，仿佛要抓住空气中的什么。
林烬顿感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仿佛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缠绕上来，那是“可能性”被强行扭曲固化的感觉，束缚着他的动作。同时，他幽冥之瞳捕捉到，至少三颗本该射入空处的流弹，其轨迹被无形之力强行修正，划出违背常理的弧线，带着必中的“因果”首指他的后心！
回溯！闪避！突进！
林烬将“亡者回响”运用到了极致，每一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每一次都在白枭布下的因果杀局中寻找那一线生机。他像一个最顶尖的舞者，在概率的刀尖上起舞，不断预判、抵消、突破白枭的操控。
战斗的节奏快得令人窒息，钟楼顶端的砖石碎裂，尘土飞扬。林烬凭借着亡者回响带来的短暂预知和回档，一次次化解白枭那看似无解的攻击。虽然狼狈不堪，身上也添了几道无关痛痒的伤口，但他始终在逼近白枭！
白枭脸上的戏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耐烦，以及……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愠怒。
“够了！”
白枭低喝一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凝实的能量波动骤然爆发！
林烬只觉得周围的一切瞬间变得无比缓慢，如同陷入了凝固的琥珀之中。风声被拉长成低沉的嗡鸣，飘落的尘埃悬停在半空，远处街道上行人的动作变成了慢镜头，就连他自己的思维运转，似乎都被强行按下了慢放键！
时间冻结！
白枭动用了更强的能力，强行冻结了林烬周围的时间流！
林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缓慢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想抬起手臂，却感觉像是扛着一座大山。思维还在疯狂运转，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却被拉低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程度。
完了……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烬。在绝对的时间控制面前，他的回溯似乎也失去了意义，因为他连启动回溯的“念头”传递到身体，都需要漫长的时间。
白枭的身影在林烬极度缓慢的视野中，以相对“正常”的速度靠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处理掉的废品。他抬起了手，指尖凝聚着足以湮灭一切的能量。
就在这生死一线，思维几乎停滞的瞬间，林烬左眼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刺痛！
那痛楚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烫在神经上，几乎让他昏厥过去。但与此同时，幽冥之瞳的视野也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变得异常清晰，甚至穿透了时间的凝滞！
他看到，在白枭那冰冷无波的眼底深处，就在他抬手准备给予致命一击的刹那，当白枭的目光与自己剧痛的左眼对上的瞬间……白枭的瞳孔，极不自然地收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痛苦，甚至……一丝恐惧的细微反应！
更让林烬难以置信的是，他清晰地看到，白枭抬起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着自己的左眼方向偏转了一下，仿佛想要遮挡或攻击自己的眼睛！
这个发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林烬几乎凝固的思维！
破绽！
是眼睛！他的左眼，与白枭的左眼之间，存在某种联系！或者说，他的左眼，是白枭的某种“弱点”！
“亡者回响！！！”
林烬用尽了最后一丝意志力，在意识彻底被时间冻结吞噬前，吼出了回溯的指令！
时间猛地倒退！回到了白枭刚刚抬手，时间冻结即将完全成型的刹那！
这一次，林烬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放弃了所有防御！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到右拳之上，目标只有一个——白枭的左眼！
这一拳，凝聚了他所有的愤怒、不甘、以及求生的意志！
白枭显然没料到林烬能在时间冻结彻底完成前再次发动回溯，更没料到林烬的目标竟然是他的眼睛！
猝不及防之下，白枭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痛苦和惊愕！他本能地侧头闪避，但林烬这搏命一击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拳风擦着白枭的眼角掠过，虽然没有首接命中，但那股决绝的意志和力量，依然让白枭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后退。
而随着他心神的震动，那即将完成的时间冻结，如同被打碎的玻璃，“咔嚓”一声，出现了细密的裂纹，随即彻底崩碎！
凝滞的时间恢复了流动！
林烬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全身的剧痛，精神力几乎被抽干。但他死死地盯着白枭，眼中燃烧着劫后余生的火焰。
白枭捂着自己的左眼，指缝间似乎有血迹渗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烬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戏谑或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怒，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阴沉。
“呵……”白枭忽然低笑了一声，声音沙哑而冰冷，他慢慢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左眼眼角确实有一道细微的血痕。
他盯着林烬的左眼，那只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瞳孔，语气森然而复杂：
“看来你终于开始注意到了……”
“这只眼睛……”
“你不觉得熟悉吗？”
话音落下，整个钟楼顶端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以及林烬那因为惊疑不定而骤然加速的心跳。熟悉？这只眼睛……怎么会熟悉？！
巨大的悬念如同乌云，瞬间笼罩了林烬的心头，也为这场生死对决，划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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