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会议室的空气沉得如同凝固的铅。巨大的落地窗外，索科威亚的天际线在低垂的阴云下显得格外压抑。长桌光滑如镜，冰冷地映照着一张张或凝重、或忧虑、或疲惫的脸。
史蒂夫·罗杰斯、托尼·斯塔克、克林特·巴顿、夜十七——这些曾并肩对抗过宇宙威胁的名字，此刻却因桌面上那份薄薄的文件而沉默，无形的裂痕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那份文件，封面上印着醒目的联合国徽记，标题冰冷而沉重：《超级英雄注册法案》。
托尼·斯塔克坐在长桌一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文件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眼底有着浓重的阴影，那是索科维亚的噩梦、贾维斯的消亡、一次次行动中造成的惨案……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被现实反复碾压后的沙哑和不容置疑，“这份协议，是117个国家共同签署的意向书。”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史蒂夫身上，“它要求我们——所有拥有超能力、参与超常行动的个人和组织——进行注册登记，公开身份。未来任何行动，必须得到联合国特别小组的授权和监管。这是对索科维亚、对纽约、对所有那些……”
他顿了顿，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因我们而毁灭的一切，所给出的回应。一个降低风险、重建公众信任的框架。”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所有人：“我们需要约束，史蒂夫。需要有人告诉我们‘不’。需要一套规则，避免下一个奥创，避免下一次……索科维亚式的坠落。这不是束缚，是责任！是我们必须承担起来的责任！”
史蒂夫·罗杰斯坐在托尼对面，背脊挺得笔首，像一面永不妥协的旗帜。他冰蓝色的眼眸首视着托尼，那里面没有疲惫，只有一种燃烧的、近乎悲愤的火焰。他拿起那份协议，纸张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被投入火炉的引信。
“责任？托尼，我从未逃避过责任！”史蒂夫的声音不高，却像出鞘的利刃，瞬间割开了托尼营造的沉重气氛，“但这份协议？”他猛地将文件拍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它不是在谈责任！它在谈交出我们的选择权！在谈把守护他人的权力，交给一个我们甚至无法保证其公正、其智慧、其不受政治私利左右的委员会！”
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每一位战友：
“看看我们！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力量，甚至不同的星球！是什么让我们站在一起？是命令吗？是某个官僚机构的批准吗？”他指向自己的心口，“是这里！是自由的意志！是独立判断何为正义、何为必须守护之物的能力！”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质问，轰向托尼：
“复仇者联盟自己都无法决定何时该行动，那么，那些批准我们行动的人——那些坐在远离战场、远离牺牲的办公室里的政客们——他们凭什么值得信任？难道你忘记了是什么人发出命令向纽约战场投放核弹？那可是核弹！他们真的了解下达的命令会付出多少生命的代价吗？这份协议一旦签下，复仇者联盟还是我们为之战斗的那个联盟吗？还是说，它会慢慢变质，变成某些国家意志的延伸，变成政治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史蒂夫！”托尼也霍然站起，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锐响。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前倾，眼中血丝密布，“你这是在无视现实！无视那些废墟下的亡魂！无视公众的恐惧！没有约束的力量就是灾难！奥创就是最好的证明！它脱胎于我的自负，我的‘自由’！你想让历史重演吗？！”
他指着史蒂夫，声音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深切的焦虑，“你说信任？好！那我们就去建立它！这份协议不是终点，是起点！漏洞？隐患？ 你史蒂夫·罗杰斯指出的问题，我托尼斯塔克认！我会拿着你的每一条质疑，去跟那些政客磨！去争！去补充条款！去设置防火墙！去争取最大限度的行动自由！但前提是——”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份协议，“——我们要先坐到谈判桌里面去！而不是站在外面，拒绝沟通！”
会议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理念如同两道狂暴的钢铁洪流，在狭小的空间里猛烈对撞，迸溅出无形的火花，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娜塔莎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敲；克林特眉头紧锁；夜十七目光沉静，却深不见底……
“够了……托尼，我不想和你吵架。”史蒂夫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他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众人，那火焰并未熄灭，但汹涌的怒意之下，涌动着更深沉的东西——对这支队伍存续的忧虑。
“争论没有尽头，”他转向所有人，声音沉稳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们——”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克林特、夜十七、山姆等人，“他们——是否都同意签署这份协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托尼身上，压力如同实质。
托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翻腾的岩浆强行压下去。他重新坐下，身体靠向椅背，指尖在协议光滑的封面上划过，眼神复杂地看着史蒂夫，语气竟带上了一丝罕见的、近乎恳切的疲惫：
“大家都在等，史蒂夫，等一个方向，等一个……信号。所有人都在等第一个表态的人。”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异常深邃，“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史蒂夫眼中最后一点怒火。
他看懂了托尼眼中的含义——同样背负着沉重枷锁、同样深爱着这个团队的人，在绝境中抛出的橄榄枝。希望他带头，不是强迫，而是寻求一个弥合裂痕、避免队伍分崩离析的可能。
史蒂夫沉默了，时间仿佛在两人之间粘稠地流动。
窗外的阴云翻滚，光线明暗不定地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低头，再次看向桌面上那份如同烙铁般的协议，自由的信条在灵魂深处呐喊，但战友们沉默而期待的目光，托尼眼中那份沉重的、寻求共识的疲惫，还有索科维亚废墟下亡魂无声的凝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肩头。
终于，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那份冰冷的文件。他没有拿起它，只是将手指按在了封面上。这个动作本身，就带着千钧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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