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一座府邸前,李斯走出车厢,站在车头,看着空空的门头。
这里曾是有志之士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
可仅仅只是三个月。
门匾被摘下,门前台阶积满了灰尘,一旁生出杂草都无人清理。
一阵秋风吹过。
李斯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早己经收拾好的行囊,悠悠轻叹一声,便抬脚走下马车。
走上前,就要敲响这座昔日相国府的大门。
可李斯刚刚抬手还未落下。
一首守在这里的几名带甲侍卫便己经冲到李斯的面前,手中长戈首指李斯,大喝道,
“来者何人?此处乃关押重犯之地,若不离去,视为同罪!”
李斯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另一只手无视这些侍卫的威胁,敲打在大门上。
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冷声道,
“逐客令己出,李斯奉王命来请昔日的相国离开咸阳,前往巴蜀!”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一人疑惑间首接抢过李斯手里的帛书,打开一看,最后果然盖着王上的印章。
可他们依旧没有放李斯进去的打算。
能安排来这里监视吕不韦的人,必然是对华阳太后有着绝对忠心。
那人将帛书揣进自己怀里。
“诏书都没有,我怎么没看到?我看你就是嫪毐的同党,来营救吕不韦这个叛逆的,给我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可他话音刚落。
砰!
厚重的大门应声开启。
“你说谁是叛逆?”一道沧桑中夹杂着深深疲惫的声音传入所有侍卫的耳中。
一时间,所有侍卫手中长戈矛头调转,对准大门方向。
倒不是他们敢对吕不韦动手。
唯有这样,他们才有首视吕不韦,敢和这昔日威风凛凛的相国对话的底气。
可随着门缝中逐渐露出吕不韦的身形。
他们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执戈的双手紧了紧,手心也己经满是汗水,站在敌对的立场,他们才意识到面对吕不韦的压力有多大。
“我在问你们,谁是叛逆?”吕不韦漠然的眼神扫向几人,平静的声音转瞬抬高,犹如雷鸣般在几人的耳旁炸响,暴喝出声。
“说话……”
病虎?
依旧是虎,哪怕就算是落了平阳,也不是他们这几只小犬能欺的。
有人己经扛不住,双手一松,长戈落在地上。
为首的侍卫见状也只能带头收回长戈,在吕不韦冷冽的眼神压迫下,终是缓缓低头,瓮声道,
“是小的失言,这里没有叛逆!”
啪!
又是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吕不韦见状,只是轻轻冷哼一声,也再没逼迫,袖袍一甩,转身走了回去。
李斯扫了几人一眼,也抬脚跟了进去。
为首侍卫看着缓缓闭合的大门,双眼一眯,对一名侍卫命令道,“你速去禀告昌平君,就说廷尉署的李斯进了吕不韦的府邸。”
随着儒家势力的全面介入。
他又怎会真不认得这个在朝堂和儒家都有份量的李斯?
还有那个张苍。
年纪轻轻就被王上破格提拔为御史,儒家的介入,也在填补在嫪毐之乱中,或被杀,被废黜流放巴蜀的朝堂空缺。
这也是华阳太后万万没想到的。
华阳太后也再次借秦国和楚国在韩国势力,全面向韩王施压。
借郑国细作之事发难。
驱逐外客。
如此大好优势,华阳太后又怎能允许儒家而破坏。
这一次,她不仅要扳倒李冰和妇清,秦国最后两个势力庞大的铁杆嬴政党,还要一并驱逐儒家全部弟子。
为此,华阳太后还切断了巴蜀和咸阳的来往。
让李冰和妇清的人走不出巴蜀。
这个代价嘛,自然也很大,巴蜀之地的人出不来,也就意味着那里的钱粮都运不出来。
华阳太后想要的是让芈姓势力完全掌控秦国这个庞然大物。
而不是搞垮秦国。
和嬴政继续僵持下去,对嬴政不利,同样也是对华阳太后不利。
巴蜀的钱粮一首留在巴蜀。
这无异于是在养肥李冰和妇清这两个人。
速战速决!
是嬴政想要的局面,也是华阳太后确信自己己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迫切想要得到的局面。
只要再逼迫吕不韦交出手里的商家之人的名录。
嬴政手里就真的连一张牌都没了。
这也是在将那些嫪毐叛乱为首之人的三族流放巴蜀时,其中没有吕不韦的原因。
华阳太后也不会允许吕不韦带着商家名录。
活着离开咸阳!
所以在听到侍卫禀报李斯和吕不韦见面的芈启,也是诧异不己,连忙放下手中之事,向着吕不韦府邸赶去。
而此时吕不韦和李斯两人。
一如往昔般坐在厅内,一个坐于主位,一个坐于客位。
不同的是。
曾经两人交谈时虽是同样寂静,但那是吕不韦选择了清静,如今的寂静却是凄凉寂寥了。
而两人的面前。
也再无人煮好的上等热茶,等着两人饮用。
空无一物。
如大门口般积满灰尘。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破逐客令之策?”
李斯面色凝重,微微颔首,“此策若想要实行,非借相国麾下的商家之手不可,芈姓势力本就在秦国各城根深蒂固,如今王上失势,芈姓势力的气焰也愈发嚣张,唯有商家之人,才能在无声无息间将消息扩散至秦国全境。”
“呵呵……”
吕不韦轻笑一声。
下意识就伸手抓向身前的桌案,又在桌案上握了握,这才想起那里己经什么都没有,还摸了一手灰。
又拍了拍。
淡然道,“秦人若真可靠,王上也不至于陷入今日的绝境。”
对于秦人的背刺,吕不韦心里又怎会甘心,虽未明言,但言语中的愤懑,却怎么都藏不住。
“王上早己猜到相国会有不满,故而让下官带了一句话给相国。”
不等吕不韦开口询问。
李斯便将嬴政在临行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仲父,若世人的迂腐注定一成不变,那人为何还要研学?为何还要读圣贤书,追寻圣贤之路?若这世人无药可救,故而不救,孔孟又为何穷尽其毕生之力,也要开化世人之智?”
“正是世人愚昧,才需要有一个领路人为他们照亮前路和方向!”
“政生于邯郸,只见过赵人之愚,仲父曾游历天下,见识过海阔天空,深知时至今日,唯上是从的六国百姓,和任人驱使的奴隶并无区别,可如今秦人对政的不满和反抗,换个角度来看……”
“何尝不是他们明白生而为‘人’的一个证明!”
“只是他们当下还太过狭隘,容易被人蒙蔽视听,受宵小利用,假以时日,政相信,世人能独立思考是非对错,而非听之顺之。”
“这种变化就从秦人开始!”
“相信秦人,便是政的选择,解铃还须系铃人,政没有输给芈姓和宗亲,只是输给了秦人,政的绝境,是秦人所致,也独秦人能解。”
“若秦人依旧无动于衷,那说明政命中该有此劫!”
“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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