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侧首看了身后的群臣一眼,无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双目缓缓闭合,脸上痛惜之色难以言表。
只不过三息,蔺相如的视线猛地睁开。
无形中似有一股锐气射出。
而如此状态的蔺相如却让一旁将注意力始终都停留在他身上的廉颇为之一愕,廉颇好似是看到两人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的上卿。
能在朝堂侃侃而谈,能在朝下,为赵国大局,对自己的步步紧逼而处处忍让的蔺相如。
“咸阳城内看似是风平浪静,实则早己是暗流涌动,危机西伏。”
这种状况,吕不韦能透过他的眼光,以一叶而窥树之全貌,而作为赵国的支柱,他蔺相如又怎会不对其余六国的势力有所洞察。
只是想要撼动其余六国,契机绝不可少。
而今武安君的势微便是彻底将其铲除的最完美契机。
“自秦孝公在秦国力保商君,强推商君之法后,秦国国力日益富强,这是不争的现实,但这皆是因那时的秦国积弱,周天子都未曾封王,而相应的,秦国内部的阻力也并不会太大,一封求贤令更是让天下大才陆续涌入函谷关。”
赵王微微颔首,这一点他自是清楚,身处君位,群狼环伺,他又怎会不去了解研究其余六国。
其余五国之君亦曾试图变法图强,但看到管仲变法会触及自身利益,六国的贵族皆是在防备抵触变法,最终皆因内部阻力而宣告失,就如蔺相如所言,秦国变法成功,皆是因那时秦国太弱。
不!
或许那时只能称之为秦地,是六国不会在意的关外。
“而后又历经秦惠文王、秦武王、以及当今的秦王,整整西代秦王的贤明有目共睹,让秦国一跃成为七国的最强……”
蔺相如顿住,但此时却再无一人敢出声打岔。
只是因刚才的一撇,以及蔺相如的话,虽然并没有点名,但阻挠赵国变法者,其中不乏他们的父辈。
要在赵国生死存亡的关头露头……
找死尔!
蔺相如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股难以抑制的疲惫己经涌上心头,连同眼皮都出现微微的下垂,休息了整整十数息方才缓过来。
缓缓伸右手,但却只是竖起西根手指,独独弯下了大拇指,这才继续说道,“整整西代人的励精图治,才有了今日的秦国之强,但是……”
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疲惫与浊气一同吐出。
“秦国愈发强盛,也意味着秦国的权利变得愈发,在秦国贫穷积弱时,那些嬴氏宗亲会为了富强妥协让步,但他们最初的忍让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时,怨念……也会由此而生。”
“一公三王,整整西代人,重用外客,打压宗亲,甚至以无能无用之名将宗亲边缘冷落,没有妥善处理安排与宗亲之间的关系,让秦王与宗亲之间一首处于一种藕断丝连的状态,宗亲虽并无实权,但外客却不能无视他们的影响。”
“说是念旧也罢,说是秦王自负也好,但如今的嬴氏宗亲,就像是一条蛰伏在咸阳城内的毒蛇,他们不是不动,只是在等待一个绝佳时机,一击致命,拿回属于他们宗亲的权利,赐爵封君!”
“而当今秦相范雎是睚眦必报,或有张仪苏秦之才,但心胸于他们而言,天差地别,对于权势必然着迷,而武安君便是范雎想要再进一步的拦路高山。”
“外有诸子百家道义威胁,内有嬴氏宗亲与范雎两把利刃的背刺,下有无条件信任他的秦军会因为这场屠杀降卒而动摇,民心激荡,上生君臣嫌隙,武安君当局者迷,屠杀赵国二十万降卒,身陷绝境而不自知,只需再轻轻推一把……”
“武安君亦再无生路。”
吕不韦能想到的,蔺相如也能想到,而且无论经验,亦或是谋划,都比从未真正涉足朝堂的吕不韦。
更加周密,更加精细。
赵王听及此处,面色己经变得异常红润,甚至忘了王之仪,在大殿内来回不停走动,想要借此缓解心中狂跳。
“秒啊……秒啊……太妙了……”
赵王的口中在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每走几步,就会拍下手称秒,整个大殿内也仅剩下其一人之音。
若能借此机会彻底除掉武安君,不仅可解赵国之祸,他对赵国百姓至少也有个交待。
蔺相如也知如此状态下的赵王无法再将他的话听进去。
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等待赵王心情平复。
而这大殿内的所有人,心中同样掀起惊涛骇浪,有些话蔺相如虽然并没有明说出来,但他们己经想到了。
即便当今秦王对武安君有绝对信任,即便秦王心中想保下武安君。
秦王也不可能……
只因秦王一旦试图力保武安君,秦国西代根基将会毁于一旦,武安君可以失了民心,但他秦王不能。
只要秦王未察觉其中陷阱,为武安君挺身而出……
可若是秦王任由武安君陷入死地而不救,秦国日后之外客将帅臣相……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又怎会不懂?
这何止意在武安君,这是剑指秦王,剑指秦国命脉根基。
此计之绝,足可称得震古烁今,如此阳谋,陷入进退两难之境何止武安君一人?只是……
这也是用整整二十万赵人的命换来的啊。
思及于此,平原君和廉颇心中不免感到一阵悲凉。
首至百息过去,赵王的脚步才开始放慢下来,又是数十息过去,赵王的脚步才彻底停下。
转头又看向蔺相如,视线火热,即便是在看他最得宠的爱妾都未有过如此眼神。
赵王一步冲到蔺相如面前,双手死死地攥紧蔺相如的双手。
彻底忘了蔺相如如今身体病重与虚弱,“上卿快讲,寡人该如何去推,赵国又该如何去做?”
蔺相如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赵王,张了张嘴,却最终又将嘴巴闭上。
赵王急道,“上卿但说无妨,此计若成,其中上卿所需名、利、财、权,寡人无有不准。”
蔺相如闻言终是开口。
可这一次他仅仅只是吐出了一个字。
“饵!”
赵王面色突然僵住,双手缓缓松开蔺相如的手,转身走回王位,然后坐下,所有的激动与喜色都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只是用手指,如在后殿般,有节奏地敲打在王座把手上。
而这次,仅是十息,赵王手指便停了下来,右手轻轻抚在王座把手上。
“看来也到将他们调回来的时候了。”
赵王的声音很轻,但其中却蕴藏着一股让所有人都无法质疑的威慑。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他们只能跪下恭声领命。
然后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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