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那声轻响如同冰针,刺破死寂,扎进陈沐阳紧绷的神经。他身体瞬间凝固,如同融入阴影的岩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轰鸣。木刺短矛的尖端,微微颤抖着,指向蕨丛深处那片深不见底的墨绿。
风声呜咽,藤蔓的阴影在昏暗中摇曳,如同鬼魅起舞。那片蕨丛却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幻觉。
是错觉?还是…里面藏着什么?
陈沐阳的左手,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无声无息地探向腰后。指尖触碰到裹着油布树叶的、冰冷坚硬的箭杆轮廓。仅存的一支毒箭!这是他最后的底牌,非生死关头,绝不能暴露!
他屏住呼吸,将身体伏得更低,几乎贴在了潮湿的腐殖土上。锐利的目光穿透藤蔓垂挂的缝隙,死死锁定着那片纹丝不动的蕨丛。耳朵极力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叶片摩擦的沙沙?压抑的呼吸?还是…那令人心悸的爬行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渗入眼角,带来一阵蛰痛,他却不敢眨眼。
突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摩擦声,从蕨丛更深处传来!不同于风吹叶动,更像是…布料的纤维刮擦过粗糙的岩石表面!紧接着,是极其细微的、如同硬物刮擦的“咯吱”声!
有人!里面绝对有人!而且…似乎在移动!
陈沐阳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力量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蓄积在持矛的手臂和扣箭的手指上!他不再犹豫!必须抢占先机!无论里面是什么,在这幽暗的丛林深处,在父亲生死未卜的关头,他不能被动!
“谁在里面?!”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穿透力的低吼!声音在巨大的三角岩壁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决绝的杀意!木刺短矛的尖端,稳稳地锁定着蕨丛晃动的核心区域!
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死寂!
“啊——!”
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极度惊惶的女性尖叫,猛地从蕨丛深处爆发出来!声音带着变调的恐惧,瞬间撕裂了林间的静谧!
紧接着,是更加混乱、急促的摩擦和刮擦声!蕨丛剧烈地晃动起来!一个身影猛地从茂密的叶片后面连滚带爬地窜了出来!
陈沐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个人!
一个活生生的、惊慌失措的女人!
她看起来极其年轻,可能不到二十岁。身形瘦小,穿着一身早己看不出原色、破烂不堪的粗布衣衫,沾满了泥土和苔藓的污渍。赤着双脚,脚踝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小的划痕和泥污。一头纠结打绺的深棕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双因极度惊恐而瞪得滚圆的、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深褐色眼睛!
她显然被陈沐阳的吼声和杀气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向后爬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三角岩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手中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别过来!别过来!” 她蜷缩在岩壁根部的阴影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声音带着哭腔和浓重的、陈沐阳完全无法理解的奇特口音!那不是他所知的任何语言,音节短促而怪异,带着强烈的颤音和喉音,如同鸟类的悲鸣!
陈沐阳也彻底愣住了。手中的木刺短矛依旧斜指着前方,身体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他预想过毒蛇猛兽,甚至想象过茹毛饮血的野人,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片被视为生命禁区的百慕大丛林深处,在这神秘三角岩的阴影里,竟然会藏着一个如此年轻、如此惊恐的…同类?!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击着他!有人!真的有活人!岩画是真的!烟火是真的!足迹是真的!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里!找到了!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一瞬,立刻被更深的警惕和疑虑取代。她是谁?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她身上破败的衣物,虽然肮脏,却明显是某种文明的产物,绝非原始部落!她的惊恐是真实的,但这惊恐背后,是否隐藏着危险?她手中攥着什么?武器?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陈沐阳压下翻腾的心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向前逼近一步,木刺短矛的尖端离那蜷缩的身影不足三米!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她凌乱的发丝,看清她的表情。
“啊!不要!求求你!” 女孩被他逼近的动作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几乎要缩进岩石的缝隙里!她口中依旧飞快地吐出那些急促、怪异、完全无法理解的音节,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语言不通!
巨大的障碍瞬间横亘在眼前。陈沐阳的心沉了下去。无法沟通,意味着无法获取任何信息,无法判断敌友,更无法寻求帮助!父亲还昏迷在河岸边!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充满威胁,同时用空着的左手,缓慢地指向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和父亲…船难…流落到这里…” 他艰难地组织着简单的词汇,试图传达最基本的信息。接着,他又指向河岸的方向,做了个背负的动作,“父亲…受伤…很重…需要帮助…”
女孩的尖叫和哭嚎似乎停顿了一下。她依旧死死抱着头,身体颤抖着,但那双惊恐的深褐色眼睛,透过凌乱发丝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带着极度的不信任和探究,望向陈沐阳指向的方向,又飞快地扫过他的脸。
陈沐阳捕捉到她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迟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同情?是困惑?还是更深的恐惧?
他不敢确定。他慢慢蹲下身,将手中的木刺短矛轻轻放在身旁的腐殖土上,矛尖朝外。这是一个明确的示弱信号——解除武装。
“你看,我没有武器了。” 他摊开双手,掌心向上,示意自己没有威胁。动作极其缓慢,如同面对受惊的幼兽。“我需要…水…食物…药…帮助父亲…” 他再次指向河岸方向,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和腹部,做出喝水和吃东西的动作,最后指着自己手臂,做出包扎的动作。
女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放在地上的木刺短矛,又看向他摊开的、布满血泡和污垢的手掌。她身体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点点,但蜷缩的姿态没有丝毫放松。她依旧沉默着,只有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在发丝的阴影下,如同受惊的幽潭,充满了戒备和深深的疑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三角岩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这片小小的空地,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远处河流的轰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陈沐阳的心悬在半空,焦灼如同蚁噬。父亲的情况刻不容缓,而眼前这个唯一的希望,却如同惊弓之鸟,无法沟通。
就在这时,女孩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陈沐阳腰间。那里,挂着一个用棕榈叶简单包裹的小包裹,包裹的缝隙处,渗出了一点金黄色的、半凝固的油脂,散发出浓郁的荤香——是熊油块!
女孩的喉咙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陈沐阳锐利的眼睛!她的目光在熊油包裹上停留了一瞬,深褐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强烈的、如同饿狼般的渴望!尽管她立刻移开了视线,但那瞬间的本能反应,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花,清晰无比!
食物!她极度缺乏食物!
陈沐阳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成形!他强压住激动,动作极其缓慢地,如同慢镜头般,伸手解下腰间那个棕榈叶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露出里面那块拳头大小、散发着光泽和浓郁香气的金黄色熊油块。
他切下大约拇指大小的一小块熊油。金黄色的油脂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女孩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瞬,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来。
陈沐阳没有递过去。他将这块小小的熊油,轻轻地、缓慢地放在两人之间空地的腐殖土上。然后,他再次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身体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给你的。” 他指着地上的熊油,声音尽量温和,“食物。”
女孩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那小块金黄色的油脂,如同被磁石吸附。饥饿的本能和对食物的渴望,显然在与她心中巨大的恐惧和戒备激烈搏斗。她的身体依旧蜷缩着,双手却不再死死抱头,而是微微松开,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泥土。喉咙再次滚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时间仿佛凝固。陈沐阳屏住呼吸,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放下最后一丝警惕。汗水沿着他的脊椎滑落。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等待后,女孩极其缓慢地、如同试探般伸出了一只脏兮兮、布满细小伤口的手。她的动作充满了犹豫和警惕,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陈沐阳。手指颤抖着,一点点靠近那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熊油。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油脂的瞬间——
“咕噜噜…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如同闷雷般的腹鸣声,毫无征兆地从女孩蜷缩的腹部爆发出来!声音在寂静的林间空地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女孩的动作瞬间僵住!深褐色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羞耻和更深的惊恐!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再次死死抱住腹部,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陈沐阳看着女孩因极度饥饿和羞耻而颤抖的背影,看着地上那块孤零零的熊油,又想起河岸边昏迷的父亲、断掉的獠牙矛、所剩无几的食物……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同病相怜的悲凉,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戒备。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再次切下一块更大的熊油,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然后,他拿着这块熊油,没有再放下,而是朝着女孩的方向,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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