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夜渡前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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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夜渡前的煎熬

 

墨绿色的胆汁水灌入喉咙的瞬间,陈景行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上弓起!喉咙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却只吐出几口混着胆汁的酸水。随即,他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蛇,重重地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岩地上,剧烈地痉挛起来。蜡黄的脸色在篝火映照下,瞬间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青灰!

“爹!爹!” 陈沐阳目眦欲裂,死死抱住父亲颤抖抽搐的身体,那滚烫的体温和腹内翻江倒海的咕噜闷响,如同最残酷的刑罚,鞭挞着他的神经。霉变的毒素在肆虐,熊胆的猛药在冲撞,父亲的身体成了惨烈的战场!

陈景行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响声,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棕榈叶,指节因剧痛而扭曲发白。豆大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涌出,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腹部剧烈地起伏、痉挛,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痛苦呻吟。

“水…冷…好冷…” 他牙齿打颤,语无伦次,身体却烫得像火炭。

陈沐阳心急如焚,手忙脚乱。他脱下自己残破的上衣,用溪水浸湿,一遍遍擦拭父亲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胸口,试图物理降温。又抓起水筒,不断地喂父亲小口啜饮清水,希望能稀释毒素,冲刷肠胃。然而,几口水下去,陈景行便猛地推开他的手,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和痉挛,吐出的只有清水和胆汁。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缓慢爬行。篝火的光芒在岩壁上投下父子俩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地狱的舞者。熏肉霉败的气息、胆汁的苦腥、呕吐物的酸腐、汗水的咸涩、还有草药残余的清苦,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充斥着狭窄的岩隙。

后半夜,痉挛的强度似乎减弱了一些,但陈景行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呼吸微弱而急促,脸色青灰依旧。更糟糕的是,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便血!暗红色的血水混合着粘液,浸透了垫在身下的棕榈叶,散发出浓烈的腥臭!

肠道出血!这是霉变肉毒素损害肠壁的可怕征兆!

陈沐阳的心沉入了冰窟。熊胆的猛药似乎压制了部分高热,但并未阻止毒素对内脏的侵蚀。他束手无策!紫背草、金疮草…这些外用消炎生肌的草药,对内腑中毒毫无办法!塔卡娜模糊的知识碎片里,也从未提过如何应对食物中毒!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他的脖颈,越收越紧。他看着父亲灰败的脸,看着地上刺目的血迹,看着岩壁上那些指向希望却又遥不可及的赭石刻痕…河对岸的曙光,似乎正随着父亲生命的流逝而迅速黯淡。

“不能死…爹…您不能死…” 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一遍遍在父亲耳边低语,仿佛这样就能拽住那即将飘散的生命之火。他只能机械地重复着物理降温、喂水、清理污物这些徒劳的动作。

天光,终于在无尽的煎熬中,如同吝啬的施舍,艰难地透过荆棘门帘的缝隙,渗入岩隙。陈沐阳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父亲。

陈景行依旧昏迷,但呼吸的节奏似乎…平稳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那么急促混乱。最让他心惊的便血,竟然也奇迹般地停止了!身下棕榈叶上只有少量暗红色的陈旧污渍,没有新的血液渗出。额头的温度摸起来虽然还热,但似乎不再那么灼手!那股笼罩在父亲脸上的死灰色,似乎也淡去了一丝,恢复了些许蜡黄的本色。

熊胆!是熊胆那霸道无比的苦寒药性,终于开始中和、压制霉变的毒素了?!

希望如同风中的烛火,微弱却顽强地重新燃起。陈沐阳不敢有丝毫放松,立刻用清水仔细为父亲擦洗身体,换上干燥的棕榈叶垫。伤口处的草药糊也重新敷上新鲜的紫背草和水菖蒲根泥。这一次,父亲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体内的毒素了。

他摸了摸所剩无几的熏肉干——霉变的部分早己剔除丢弃,仅存的“好肉”也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淡酸败气。熊油块倒是完好。他切下极小的一块熊油,用削尖的小木签挑着,在篝火余烬上小心加热融化。金黄色的油脂散发出浓郁的荤香。

“爹,张嘴…” 他捏开父亲干裂的嘴唇,将温热的、带着油脂芬芳的液体,极其缓慢地滴入他口中。陈景行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下去。没有呕吐!

陈沐阳心中狂喜!父亲能吞咽了!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号!他又喂了几滴融化的熊油,然后是小口小口的清水。这一次,没有引发剧烈的反应。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透支,让他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他知道,时间紧迫!父亲虽然熬过了最危险的一夜,但身体极度虚弱,必须尽快离开这个蛇蜥环伺、缺食少药的绝地!渡河,是唯一的生路!

他强迫自己站起身,走到岩隙入口,掀开荆棘门帘的一角。清晨的巨石坡地,笼罩在湿冷的薄雾中。昨夜蜥蜴留下的拖痕在晨光中更加清晰。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西周,尤其是昨夜预警陷阱的方向——没有新的痕迹。昨夜那家伙似乎没有再来。

但这短暂的安宁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霉变肉的教训如同烙印刻在心头——拖延就是死亡!他必须立刻行动!

目标:转移至河边,利用树皮筏渡河!

他立刻开始最后的准备:加固担架, 那张巨大的棕榈叶担架再次被拖出。他用能找到的最坚韧的藤条,反复加固提手和边缘。这一次,父亲的身体更加虚弱,担架必须承受长途颠簸和可能的涉水。

精简物资,所有霉变的熏肉全部丢弃!仅存的少量“好肉”和熊油块,用最厚实的棕榈叶包裹严实,塞入藤兜最底层。水筒灌满。火种罐检查,确保闷烧的木炭充足。盐筒、熊胆(仅剩小半)贴身藏好。剩余的紫背草、水菖蒲根等草药用湿苔藓包好。弓箭、毒箭(仅存一支,另一支在昨夜父亲中毒危急时己取出备用,后收回)随身携带。獠牙矛是移动的支柱和最后的武器。

固定伤员, 他用柔韧的藤条,在棕榈叶担架上编织出简易的“安全带”,将昏迷中的父亲上半身和腰部牢牢固定住,防止在颠簸或渡河时滑落。伤腿则小心地用棕榈叶纤维包裹,避免碰撞。

标记与伪装,他在岩隙入口内侧的岩壁上,用石刀刻下一个更大的箭头,指向河流方向(西北),并用赭石粉末重重涂抹。这个标记或许再无意义,却是一种决绝的告别。

当一切准备停当,己是日上三竿。陈沐阳最后一次检查了父亲的状况。呼吸平稳,体温偏高但稳定,没有再次便血。他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爹,我们走!过河!” 他低声宣告,既是说给父亲,也是说给自己。

他弯下腰,双手抓住担架前端的藤条提手,腰背和腿部肌肉瞬间贲张!沉重的担架连同上面的父亲和物资,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拖离地面!重量压得他膝盖一弯,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稳住了身形。

侧身挤出荆棘门帘,刺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巨石坡地在阳光下显露峥嵘,嶙峋的怪石投下清晰的阴影。他调整呼吸,一步一顿,拖着沉重的负担,沿着昨天探明的、相对平缓的路径,朝着西北方向、河流轰鸣传来的地方,开始了艰难的迁徙。

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湿滑的苔藓,盘结的树根,突兀的岩石,都成为巨大的障碍。担架的重量通过粗糙的藤条提手,深深勒进他的掌心,很快磨出了血泡。汗水如同小溪般涌出,模糊了视线,流进嘴里,带着咸涩和血腥的味道。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坡地上回荡,如同破旧的风箱。

担架上的陈景行在颠簸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身体随着担架的起伏无意识地抽搐。陈沐阳心如刀绞,却不敢停下脚步。他必须在天黑前赶到河边,完成渡河!夜晚的丛林和未知的河岸,是绝对的死地!

下行的路越来越陡峭,林木也更加茂密。他不得不更加小心,用獠牙矛探路,避开湿滑的地面和可疑的石缝。河流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如同沉闷的鼓点敲击在心头。

就在他艰难地绕过一片巨大的板状根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不远处一棵枯死倒伏的巨大树干。树干腐朽中空,布满青苔。而在树干底部潮湿的阴影里——

几点极其细微、在阳光下闪着湿漉漉冷光的粘液痕迹,清晰地印在腐烂的木屑上!痕迹很新!宽度比昨夜岩隙外的拖痕更宽,接近三指!痕迹旁边,散落着几片被踩碎的、颜色鲜艳的菌盖碎片——一种常见的、但大型蜥蜴偏爱的食物!

不止一条!而且体型更大!它们就在附近活动!

陈沐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浸透了后背。他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的树丛、石缝和倒木的阴影。手中的獠牙矛瞬间握紧,矛尖斜指前方。

死寂。

只有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河流的轰鸣。

担架上,父亲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沐阳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他缓缓地、无声地放下担架的前端,让父亲轻轻落地。他抽出獠牙矛,横在身前,身体半蹲,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定着粘液痕迹消失的方向——一片茂密的蕨丛和几块堆叠的巨石。

是绕路?还是硬闯?绕路意味着更崎岖的地形和未知的危险,时间也更紧迫。硬闯…面对可能不止一条的、隐藏在暗处的冷血猎手…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丛林深处,河流的咆哮如同巨兽的催促。腰后,那支仅存的、裹着油布树叶的毒箭,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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