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向死而生,温暖觉得自己的力气全都用光了。真的心痛到死。
温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觉得自己学习到深夜,突然觉得肚子疼,就慢慢坐地上了,也不知自己醒来就天亮了。起身做饭,收拾收拾去上班,生活就是这样,本就疲惫不堪,可此刻也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温暖冷水洗脸,感觉清醒好多。上班。
冷水拍在脸上,刺骨的凉意短暂地驱散了昏沉,却驱不散心口那团沉甸甸的、带着血腥味的巨石。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乌青,眼神里盛满了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昨夜晕倒的虚弱感还在西肢百骸残留,像被抽干了力气。
她机械地做着早饭,动作比平时迟缓许多。朵朵敏感地察觉到妈妈的低气压,安静地坐在餐桌旁,小口吃着面包,大眼睛不时担忧地望向厨房里那个单薄的背影。
“妈妈,你今天不舒服吗?”朵朵小声问。
温暖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把煎蛋放在朵朵盘子里:“没有,朵朵快吃,别迟到了。” 声音干涩沙哑。
送完朵朵,站在幼儿园门口,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菜市场那场闹剧的碎片,伴随着母亲可能受到的屈辱和伤害,像冰冷的针,反复刺穿着她的神经。她几乎能想象到母亲当时孤立无援、被污言秽语包围、气到浑身发抖的样子…还有那个恶毒的老妖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满嘴喷粪的丑恶嘴脸!
“妈…” 这个字哽在喉咙里,带着灼热的痛楚和汹涌的愧疚。
她迫切地想见到母亲。想亲眼确认她是否安好?想看看她脸上的伤(如果真有的话)?想抱住她,告诉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更想从母亲身上汲取一点点温暖和力量,哪怕只是一句责骂,也好过此刻蚀骨的心疼和孤独。
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向公交站台。去父母家的那辆车刚好进站。车门打开,上下的人流涌动。温暖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车门关闭,车子缓缓驶离。
她迈不开腿。
父亲的怒火: 上次回家摊牌时父亲那雷霆般的震怒,那句句如刀割的“丢人”、“抹黑”、“抬不起头”,还有他扬起的巴掌…这些都像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了她回家的路。父亲会怎么看待这场因她而起的闹剧?会不会觉得母亲去吵架更是“丢人现眼”?会不会把所有的怒火再次倾泻到她和母亲头上?她不敢想,更不敢面对父亲那失望到极点的眼神。
无言以对: 母亲因她而受辱。这份屈辱感,比她自己承受任何辱骂都更让她痛苦百倍。她觉得自己像个灾星,走到哪里,就把麻烦和伤害带到哪里。去探望?说什么?安慰?道歉?在母亲所受的伤害面前,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再次揭开母亲的伤疤,让她更难过。她有什么脸面去面对母亲强撑的坚强?
流言的旋涡: 菜市场那种地方,消息传得比风还快。她和陈默离婚的事,恐怕早就在亲戚邻里间传遍了,如今再加上这场当众撕扯的闹剧…她几乎可以想象那些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目光。她现在出现在父母家附近,无异于将自己和母亲再次投入那个流言的漩涡中心,让母亲承受更多的指指点点。她不能让母亲再因为她而陷入难堪。
脆弱的自尊: 她刚刚在父亲面前强硬地宣布“我的生活我自己承担”,刚刚在学习的道路上找到一点微弱的希望和力量。此刻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跑回娘家寻求庇护?这无异于承认自己的失败和脆弱,摧毁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独立”的尊严。她需要证明,即使没有娘家做后盾,她也能带着朵朵活下去,活得有骨气。
公交站台人来人往,嘈杂喧闹。温暖却像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所有的声音都隔着一层模糊的屏障。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父母家方向的道路尽头,眼神空洞而迷茫。咫尺之遥的家,此刻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最终,她颓然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朝着超市的方向,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带着对母亲无尽的牵挂和无法言说的愧疚。
到了超市,换上工装,她强迫自己投入到忙碌的理货工作中。沉重的箱子压在手臂上,带来真实的酸痛感,反而让她觉得好受一些。身体的疲惫可以暂时麻痹心灵的痛苦。她低着头,动作机械而迅速,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那些冰冷的货物上。
“温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同事小李关切地问。
温暖猛地抬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她迅速低下头,生怕眼中的泪意被看见。
午休时,她没有去休息室,而是躲在仓库最角落的货架后面。拿出手机,点开母亲的号码。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微微颤抖。她想打电话,想听听母亲的声音,哪怕只是“喂”一声也好。
可是,说什么?
问“妈,你受伤了吗?”——这无异于在提醒母亲那场屈辱。
问“妈,你还好吗?”——答案显而易见,只会让母亲强装坚强。
说“对不起…”——除了徒增母亲的难过,还有什么用?
最终,她颓然地放下手机,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压抑的呜咽在空旷冰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微弱而绝望。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工装的裤腿。这是自离婚以来,她第一次哭得如此失控,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而是因为那份对母亲深切的、无处安放的心疼和无力感。
她恨自己的懦弱,连回家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她恨命运的不公,让母亲因她而受牵连。
她更恨那个挑起事端、满嘴恶毒的前婆婆!
哭了很久,首到情绪稍微平复。她擦干眼泪,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母亲的头像。犹豫再三,她给母亲转账了一笔钱,数额不大,是她能拿出的心意。在备注栏里,她删删改改,最终只留下几个字:
[转账] 妈,买点好吃的。]
没有解释,没有问候。她知道母亲会懂。懂她的牵挂,懂她的愧疚,也懂她此刻无法回家的难处。
发送出去后,她盯着那个转账信息看了很久,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母亲收到信息时复杂的神情。然后,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去脸上最后的泪痕,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工装,重新走回喧嚣的卖场。
生活还在继续,伤口还在流血,但脚步不能停。对母亲的思念和愧疚,被她深深埋进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角落,化作支撑她继续前行的、沉重而苦涩的力量。探望的冲动被理智和现实的荆棘拦下,只剩下那份无声的、隔着距离的牵挂,像一根无形的线,在母女之间,在愧疚与倔强之间,无声地拉扯着,成为这个冬日里,最痛却也最深的羁绊。
(http://www.shuxiangmendi.net/book/diieb0-2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shuxiangmendi.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