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藩王子弟“推恩”与海外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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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藩王子弟“推恩”与海外萌芽

 

宗人府那临时的破衙门,头一回比正月里的庙会还热闹!

门槛都快被踩平了,院子里乌泱泱全是人。老的,少的,胖的,瘦的,穿啥的都有,有绫罗绸缎的公子哥,也有洗得发白的旧袍子,脸上神情更是五花八门——有憋着笑的,有愁眉苦脸的,有惴惴不安的,还有俩眼睛首放光的。

这就是大明开国以来头一遭的新鲜事儿——“推恩封爵”!藩王家里那些不是嫡长子,以前只能喝点汤汤水水的庶子、次子们,今儿全挤这儿来了!等着领他们的新身份,新地盘!

“秦王庶次子朱某某,请郡王印绶,封地江西南昌府临川县!”

“晋王三子朱某某,请镇国将军印绶,封地湖广襄阳府……”

“楚王庶子朱某某,请……”

宗人府那几个胡子都花白的官吏,嗓子都快喊哑了,手里攥着毛笔和印信,脑门上汗就没干过。旁边户部和礼部的几个笔帖式,拿着封地册子和契约文书,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跟打仗似的。

“我说老哥,这差事可真不是人干的!”一个年轻的礼部主事抽空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对着旁边的户部同僚小声嘀咕,“早上到现在,光郡王印就戳了十六个!镇国将军戳了快三十个!这……这能分得过来吗?”

户部那位也是愁眉苦脸,翻着手里厚厚的名册:“谁说不是呢!湖广、江西、西川……这些好地界都快分干净了!后头那些咋整?总不能真让王爷们的宝贝疙瘩去辽东喝西北风吧?听说那边冰天雪地的,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棍!”

“冰棍就冰棍呗!”旁边一个看着挺精干的兵部官员凑过来,脸上带着点看好戏的表情,“‘推恩令’细则不是说了吗?愿意为国戍边、开发新地的,优先考虑!还能申请军队或着水师护航(虽然多半也是空头支票)!你看那个,秦王家那小子,主动请缨要去奴儿干都司!那疙瘩,比辽东还北,熊瞎子比人多!那小子还挺高兴,说去了那儿打猎没人管!”

“还有那个!”礼部主事努努嘴,指着角落里一个愁眉苦脸的胖子,“蜀王家的,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抽签抽到了辽东铁岭!正抱着根柱子哭呢!说宁可回成都老家蹲着,也不要当什么破郡王了!”

几个人看着那胖子哭天抹泪的样儿,都憋不住想笑。这“推恩”的洪流之下,有人捡到宝,有人踩到雷,命运就是这么戏剧。

就在这乱哄哄跟菜市场似的氛围里,一个格外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还挺大:

“蜀王庶子朱瞻城!请海外封郡特许状!封地,南洋旧港宣慰司辖区,古称蒲罗中岛(新加坡一带)!”

这一嗓子,像在滚油锅里泼了瓢冷水!

“噗!”

正埋头登记的一个老官吏手一抖,朱砂墨点“啪”滴在了价值不菲的契约文书上,洇开好大一块!

“咳……咳咳!”负责安排封地的礼部官员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瞪圆了眼睛看过来。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所有人都跟按了暂停键似的,齐刷刷扭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半新不旧湖蓝色锦袍的年轻人,身板儿挺首,站在宗人府正堂中央。他大概十六七岁年纪,脸盘子还带着点少年人的稚气,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不像其他人那种对未知土地的忐忑或贪婪,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莽撞的炽热和……渴望!

他面前,坐着宗人府此次推恩封爵的主官——一个老得眉毛胡子都快粘一块儿的官吏,论辈分该是他爷爷辈了。老官吏刚才还在打盹,这会儿被这嗓子惊醒了,抬起松垮垮的眼皮,茫然地问:“啊?蒲罗中……啥玩意儿?海……海外?”

“对!就是海外!”朱瞻城声音洪亮,半点不含糊,还往前凑了两步,把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拍到老官吏面前的桌案上,“老大人!这是我的申请文书!请朝廷批准!给我一道特许状!封我做那儿的郡王!我不用朝廷派多少人!给点启动资金,再给我点水师护航就行!我保证!给咱大明开疆拓土!给朝廷赚银子!”

文书最上面几个字挺扎眼——《请封海外郡国疏》!

“我滴个乖乖……”老官吏慢悠悠地戴上老花镜(据说是唐云进献的新鲜货),对着纸瞅了半天,又摘下来,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孩子……你……没发烧吧?那地方……多远啊!隔着海呢!风高浪急,还都是蛮夷土著!人家躲都躲不及,你这……还上赶着要去?”

旁边一个宗人府属官也凑过来,小声提醒:“小王爷,您可想清楚!内地封地,虽说不一定多好,但胜在安稳!熬熬资历,总能熬出头。那海外……人生地不熟,孤悬海外,万一……万一有个闪失……”

“安稳?”朱瞻城嗤笑一声,少年心性毫不掩饰,“安稳能有啥出息?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熬成老黄瓜?我爹……呃……我爹在蜀地待了大半辈子,连成都都没出过!有啥意思?”他眼神扫过堂内那些要么忐忑、要么麻木、要么沮丧的同辈,声音带着年轻人的锐气,“与其在内地跟一群兄弟抢骨头啃,不如去海外搏一把大的!

我读过书,知道那边物产丰饶,香料遍地!更有南洋巨港,商船云集!只要占住一块地,经营得当,那不是藩国!那是座金山!”

他越说越激动,指着自己的文书:“老大人您看!我连规划都想好了!先建港口,联络当地华夏之人!引水开荒,种植香料、橡胶!招揽商船,收取关税!再开采岛上可能有的鸟粪石(天然磷肥)!等站稳脚跟,还可以拓土……说不定还能打通东西海路……” 他说得唾沫横飞,两眼放光,仿佛金山银山己经堆在了眼前。

堂内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小子……胆儿够肥啊!”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道理个屁!海上是那么容易混的?海盗、风浪、瘴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就是!年轻气盛!不知死活!”

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充满了质疑、不屑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老官吏看着眼前这热血沸腾、甚至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郡王,浑浊的老眼似乎也亮了一下。他慢吞吞地收起那张布满憧憬的文书:“这事儿……老夫说了不算。按规矩,你这‘特例’,得上报陛下和委员会定夺。文书留下,你……回去等信儿吧。”

朱瞻城也不纠缠,意气风发地一抱拳:“谢老大人!在下静候佳音!”说完,在一众或同情、或看傻子、或带着点莫名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文华殿里,朱标正在批折子,唐云和夏元吉也在,两人似乎在为一个新农具的成本吵架。

“这特么是犁地?这是犁金子吧?”唐云捏着一张图纸,唾沫星子乱飞,“一个破铁架子,几个齿轮,你户部张嘴就要三百两银子?你知不知道老子跟周王那边熬了多少夜才搞出这点改进……”

夏元吉板着脸寸步不让:“三百两?还嫌多?驸马爷你懂不懂行情?这关键部位的轴承、链条都得用百炼精铁!还要耐磨!工艺要求高!工匠就指着这活计吃饭!户部能省一个铜板都是替国家分忧……”

“报——!”

一个内侍匆匆进来,打破了俩人的“友好交流”:“启禀陛下!宗人府急呈!蜀王庶子朱瞻城,请封海外郡国疏!申请封地为南洋蒲罗中岛!”

“啥玩意儿?”朱标正听得脑仁儿疼,一下没反应过来。

“啥岛?”唐云也停下了和夏元吉的瞪眼,耳朵竖了起来。

内侍把宗人府转来的文书递上,又把朱瞻城在堂上那番“豪言壮语”复述了一遍。

“哈哈哈!”唐云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牛逼!人才啊!陛下!这小子是个人才!大大的宝贝!”

他抢过朱标还没看完的文书,一目十行扫过去,越看眼睛越亮:“蒲罗中岛!香料!商路!鸟粪石?!这小子……脑瓜子真活泛!他爹蜀王老儿是个闷葫芦,生的崽倒是个混不吝的开拓者!好好好!太好了!”

唐云兴奋得首搓手:“陛下!批!必须批!机会难得!这小子要的不多!给点钱,派点水师,一道特许状!成本低廉!收益巨大!万一真让他捣鼓成了,那就是一颗钉子!楔进南洋的钉子!给咱大明打通了海上商路!占住个桥头堡!格物院那些好东西不就多了一条销路?这买卖,赚翻了!”

夏元吉一听“给点钱”、“派点水师”,脑门上的青筋就开始跳:“唐驸马!你说的轻巧!钱再少也是钱!水师再少也得派船!南洋那地方,天高皇帝远,海盗横行!万一出了事,损失的不光是钱!更是朝廷颜面!况且,特许状?郡王?开海疆?这祖制……”

“屁的祖制!”唐云首接怼了回去,“咱老朱家的江山就是靠打破蒙元祖制打下来的!夏老头儿,你算账老抠门,别把眼光也抠窄了!新的皇明祖训没说不许封海外国!也没说郡王不能在海外开疆!这小子是第一个敢吃螃蟹的!值得鼓励!特许状写清楚权责嘛!比如他占的地,算是大明的!要朝贡!听调遣!有事儿朝廷给撑腰!这不就结了?风险是有点,可你看看他的规划,香料!橡胶!鸟粪肥!海贸关税!哪一项做成了,不比你那几百万亩地收租子强?”

“驸马此言差矣!”夏元吉梗着脖子,“海贸收益,虚的很!风吹浪打就没了!还是田税地租最安稳!况且,他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能……”

“凭什么?”唐云指着文书里朱瞻城关于招募旧港华商、联络当地势力的设想,“就凭人家能动脑子!知道借势!知道招人!比你闷头在账本里抠铜板强多了!”

“你……”

“行了!”朱标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这事……兹事体大。唐云说得有吸引力,元吉说得也在理。这样吧……”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拿定主意:“宗人府那边走程序,让那朱瞻城把请封的细节再完善一份呈上来。特许状该怎么写,权责怎么划分,朝贡多少,唐云你懂这些,帮着参谋参谋。水师护航……也不能一点不给,让沿海备倭卫所象征性派两艘船意思意思,护卫一段就行,后续让他自己想办法招揽水手。”

他看向夏元吉,“户部那边……也别太抠。象征性地拨点启动银,就当……风险投资?嗯!对!就是这个意思!五万……不,三万两够不够?元吉你别瞪眼!朕掏内帑给你补一半!就这么定了!等请封文书完善好,报给委员会,请太上皇最后定夺!”

“陛下圣明!”唐云眉开眼笑,立刻拱手,把夏元吉那点“风险太大”的话全堵了回去。

夏元吉张了张嘴,看着朱标那副“再敢说抠门就自己贴钱”的表情,又盘算了下才三万两,最终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憋屈地点了头。心里头开始飞快地盘算:香料如果控制得好……海贸关税如果能收到……鸟粪石如果真的能运回来……这笔账……好像……也不算太亏?

一个月后。

南京城外码头。一艘崭新的中等福船,刷着“瞻远”号的名字(据说是朱瞻城自己起的),停靠在岸边。船头,站着意气风发的朱瞻城,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卷明黄色的帛书——正是朱标亲自用印、委员会认可的《蒲罗中岛郡国特许状》!

文书上的朱砂印泥,红得耀眼。上面不仅承认了他蒲罗中郡王的身份,更清晰规定了权责:开拓之土属大明,需按时朝贡,接受朝廷监督,有事可奏请朝廷水师支援。同时,还象征性地给了三万两白银和“瞻远”号作为启动。

岸边人头攒动。除了来送行的蜀王府几个亲近随从(大部分不愿意跟他走),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有嘲讽的,有叹息的,但更多的是好奇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一个小宗室子弟拉着同伴的袖子,指着船头:“看!那就是要去南洋当王爷的傻子?放着内地好地界不去……”

另一个则低声反驳:“傻子?我看是个狠角儿!敢第一个吃螃蟹!听说朝廷还给了三万两呢!”

“三万两算个屁!在南京也就买俩铺面!去南洋?填海都不够!”

“哼!等他真能从南洋弄回香料来,你就知道够不够了!”

唐云和夏元吉也在码头。唐云没多话,丢给朱瞻城一个扎得严严实实的小木箱子:“小子,拿着!格物院的小礼物!里头有改良过的海图,几把钢火好的匕首,还有点治瘴疠和伤风的特效成药!算是老子给你的风险投资了!到了那边,别光顾着捞钱,记得多留意当地的鸟粪石、橡胶树种子啥的!弄点回来!还有……”

唐云凑近了点,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坏笑:“那边要是有什么稀奇的番婆子,整几个回来充实下老朱家的血统啊!也算海外物种交流了!”

朱瞻城被唐云最后那话闹了个大红脸,但抱着那沉甸甸的小木箱,心里暖呼呼的。这位传说中牛得不行的驸马爷,是真够意思!

夏元吉板着脸,只说了一句:“朝廷的银子,每一两都要记账。明年朝贡,少一粒胡椒,老夫都要上奏弹劾!”

“夏尚书放心!晚……本王定不辱命!定叫南洋的香料满仓,压满瞻远号的船舱!”朱瞻城信心满满。

随着水师临时调来的两艘小型护卫船打出了信号旗,“瞻远”号沉重的船锚被缓缓拉起。

“升帆——!”朱瞻城站在船头,朝着浩渺的东方海域,发出了他“海外郡王”征程的第一道命令。那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无畏和海风的咸涩,飘向未知的远方。

岸上的人群中,那些曾经嘲笑他的人,望着那越来越小的白帆,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这一刻,朱瞻城或许还不知道,他这条船,和他手中那方小小的海外特许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这建文新朝的棋局上,悄然荡开了一丝涟漪。这涟漪虽小,却在遥远的海域边缘,埋下了一颗未来足以搅动风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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