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可乐的指尖在玻璃碗边缘轻轻一叩，深褐色的咖啡液顺着勺柄滑落，在马斯卡彭奶酪上晕开涟漪。厨房顶灯的光晕染在她睫毛上，映得那双杏眼像淬了火的琥珀。窗外秋雨淅沥，银杏叶粘在玻璃窗上，仿佛天然的金色滤网，将街灯切割成细碎光斑。她拧开装着辣椒精油的滴管，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悬在指尖，像凝固的血珠。
“第七次实验——”她对着料理台上的GoPro镜头挑眉，“这次加了墨西哥幽灵椒的冷萃精油，保证让程设计师的泪腺体验什么叫‘辣味美学’。”
火锅从烤箱顶上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独眼盯着滴管，尾巴焦躁地拍打着被烤焦的失败品——那些塌陷的咖啡手指饼活像被踩扁的甲虫，可怜兮兮地堆在垃圾桶边缘。姜可乐的羊毛卷发梢沾着可可粉，随着她弯腰调整甜品造型的动作，辣椒发卡在镜头前晃出一道挑衅的红光。
门铃响起的刹那，她故意打翻糖粉罐。雪白的粉末在空中炸开，像一场微型暴风雪。程砚的身影在糖雾中逐渐清晰——深灰色西装剪裁如建筑图纸般利落，金丝眼镜链垂在锁骨处，随着呼吸微微晃动。他手中的噪音投诉单被雨丝洇湿边角，钢笔尖戳在“凌晨2:15-3:02”的时间段上，墨迹晕染成小片乌云。
“姜小姐的破壁机，”他的声音像游标卡尺划过钢板，“昨晚以97分贝的噪音，完美覆盖了我与米兰客户的视频会议。”
姜可乐踮脚逼近，围裙带子扫过他西装下摆。她身上混杂着焦糖与辣椒的辛辣气息，像一团移动的分子料理。“所以程先生是来收精神损失费的？”她掀开甜品盒，提拉米苏的咖啡香裹着隐秘的辛辣扑面而来，“不如先尝尝我的‘噪音净化器’？”
程砚的喉结动了动。十二年前的记忆突然侵袭——母亲将烤焦的布朗尼塞进他书包，焦苦味里藏着蜂蜜的甜。此刻的提拉米苏表层撒着金箔般的可可粉，却在灯光下泛着诡谲的暗红色泽。他摘下手套，银叉刺入甜品的瞬间，奶油层如岩浆般缓缓塌陷。
第一口绵密，第二口灼热，第三口——
辣椒精油在舌根炸开，像有人往喉管里塞了根烧红的钢筋。程砚的镜片蒙上雾气，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指尖死死扣住料理台边缘。姜可乐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手机镜头对准他泛红的鼻尖：“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CAD图纸更有‘穿透力’？”
“咖啡粉研磨度误差0.3毫米，”他摘下眼镜擦拭，睫毛上沾着生理性泪珠，“酒精浓度超标12%，至于辣椒素……”呛咳打断审判，一滴泪砸在投诉单上，晕开“噪音”二字。
姜可乐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她转身去拿辣椒喷雾准备补刀，却撞翻料理台上的玻璃罐——那是程砚上周送来的“误差允许范围”糖果，彩色糖球滚落一地。火锅闪电般窜出，爪子精准拍飞一颗红色糖球，糖球撞进程砚的西装口袋，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程砚突然从公文包抽出一沓文件。姜可乐的嘲笑凝固在嘴角——A3纸上是精密的三维口腔模型，喉管结构被渲染成巴洛克式穹顶，辣度曲线化作玫瑰窗花纹，标注密密麻麻如星轨。“辣度峰值出现在喉部第三厘米处，”钢笔尖点中某条红色参数线，“建议改用印度鬼椒，刺激效率提升27%。”
雨声骤然转急。姜可乐抓起图纸，发现背面用针尖小的字迹写着：“可可粉筛网孔径0.5mm最佳，可减少颗粒感。”她的指尖擦过那行字，突然意识到这是程砚用建筑绘图笔写的——就像他给母亲旧食谱做的批注。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云南涮涮辣？”她扯住他的袖扣，鎏金纽扣硌着掌心。
“上周首播，”程砚推开玻璃门，潮湿的银杏叶粘在他肩头，“你摔碎的调料瓶，标签残留化学式是Capsai8.0。”
深夜的甜品店弥漫着焦糖与懊恼的气息。姜可乐蹲在监控屏前回放画面：程砚吞咽时滚动的喉结、被辣到蹙眉却强装镇定的嘴角、离开时顺手扶正歪斜的辣椒盆栽。镜头边缘闪过一道反光——对面公寓窗帘缝隙间，程砚的书房亮着冷白的光，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她首播间的流量曲线图。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三年前的首播录屏。初遇那天的奶油雨事故里，程砚的西装沾满草莓酱，却在扶起她时用袖口擦去她眼角的奶油。弹幕铺天盖地“好甜”，而她此刻才注意到，他当时的耳尖红得滴血。
晨光刺破云层时，门缝塞进一个牛皮纸袋。拆开是升级版的三维模型——喉部穹顶新增辣椒造型的飞扶壁，参数表角落画着迷你火锅爪印。一张便签飘落：「错误是完美最优雅的注脚。——误差允许值+10%」
社区群突然炸开99+消息。王大妈上传的视频里，程砚站在公告栏前，用游标卡尺调整姜可乐的辣椒涂鸦角度。他指尖沾着可可粉，耳后一抹红痕像不小心蹭到的口红。弹幕疯狂刷屏：「他偷吃了！绝对偷吃了！」「这算职场性骚扰还是爱情前奏？」而林小满的调解本最新页上，辣椒酱与钢笔墨水交融成莫比乌斯环，边缘写着一行小字：“第49次调解结论：建议接吻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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