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官署。
张敬正端着一杯新沏的龙井,悠闲品味。
他心情极好。
三日期限已到,李玄那边毫无动静。想必此刻正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吧?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会李玄派人来求饶时。
自己该用何种姿态,才能既拿捏住对方,又显得自己大度。
“尚书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官员连滚带爬地冲进公房,脸色惨白如纸。
“慌什么?成何体统!”张敬眉头一皱,很是不悦。
那官员喘着粗气,指着门外,话都说不利索。
“李李玄他他带了好多箱银子正往午门去呢!”
“什么?”
张敬脑子嗡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一百口大箱!全是雪花银!从东街一路敲锣打鼓,全城都看见了!”
“哐当!”
张敬手中的茶盏失手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当场。
这一刻,张敬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精心布置的围剿,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
在李玄这种蛮不讲理的炫富面前,脆弱得象一张纸!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李玄甚至懒得跟他玩阴谋诡计!
四海通钱庄。
钱万三和其他几个钱庄老板正聚在一起,人人面带忧色。
忽然,一个伙计慌张跑进来。
“东家!出大事了!”
当伙计把东街的情形一说,整个密室死一般寂静。
半晌,一个矮胖老板“咕咚”咽了口唾沫,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颤声道:“钱钱兄幸亏幸亏听了你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钱万三,眼神里全是后怕与庆幸。
幸亏只是阳奉阴违,没有彻底得罪死。
否则,以李玄今天这副架势,明天被装进箱子沉到护城河里的,可能就是他们自己了!
钱万三捻着山羊胡的手指微微颤斗,但他表面依旧镇定。
“这李玄是龙,不是羊啊”
午门。
巍峨的宫墙下,气氛压抑到极点。
“停!”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口黑漆大箱在午门前广场依次排开。
占据了半个广场,黑压压一片,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守门的禁军和当值的官员们早就严阵以待,个个手按刀柄,神情紧张。
苏轻语一身劲装,自队伍中走出。
她容貌绝美,气质却冷冽如冰。
她扫视了一圈面色凝重的禁军,声音不大,却清淅传遍全场。
“开箱!”
“是!”
护卫们齐声应喝,动作整齐划一。
“砰!砰!砰!”
一百口箱盖同时被掀开。
刹那间,耀眼的银光冲天而起,晃得人睁不开眼!
满箱!满箱的雪花银!
在阳光下,每一锭银子都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汇聚成一片银色的海洋,几乎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在场所有人,无论禁军还是官员,全都傻了。
他们见过抄家,见过贡品,却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
一名校尉嘴唇哆嗦,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冲着身后大吼:
“快!快去禀报陛下!”
御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
乾元帝放下朱笔,他听完太监的禀报,脸上没有怒容。
可平静之下,是滔天的巨浪。
用钱砸开午门,用银子向皇权示威?
“去。”
乾元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福安亲自去点验,一两都不能差。”
“再传大干卫指挥使,王城,立刻见驾!”
“遵旨!”小太监躬身退出,脚步匆忙。
乾元帝双眼微眯,望向窗外巍峨的宫殿轮廓。
而此刻的张敬的官轿几乎是飞驰在宫道上,轿夫跑得气喘吁吁。
张敬坐在轿中,面色铁青,额头冷汗与热汗交织。
他感觉自己的官帽已经摇摇欲坠。
这一局,他输得一败涂地,成了全京城的笑话!
不,还有机会!
他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见到陛下!
轿子一停,他便连滚带爬地冲向御书房,嘴里已经开始蕴酿泣血的控诉。
午门外,喧嚣渐息。
苏轻语指挥着护卫,将一百口箱子重新封好。
她立于队伍之前,身姿笔挺,静静等待着宫中的消息。
这份镇定,让周围的禁军和官员越发感到心悸。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藏青色总管太监服饰,面白无须的老者。
在一众小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出宫门。
正是皇帝的大伴,福公公。
李玄不知何时已站在队伍最前方。
福公公的目光在李玄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那一百口大箱。
“李公子,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李玄微微躬身,态度谦恭。
“福公公谬赞了。”
福公公笑意不变,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缓缓展开。
“陛下有旨,宣李玄即刻进宫面圣。”
念完,他并未立刻将圣旨递出,反而向前凑近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李公子,杂家在宫里待了四十几年,见过不少人起高楼,也见过不少人楼塌了。”
“你这楼,起得太高,太快,也太晃眼了。”
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提点。
李玄抬起头,坦然无比。
“有劳公公挂心。”
“我也听闻国库空虚,北境战事吃紧,将士们衣食无着。”
“心中忧愤,这才倾尽家财,筹得白银二百万两。”
“正欲献给陛下,以充国库,解朝廷燃眉之急!”
闻言,福公公点了点头,他这次并没有收点小礼的打算。
毕竟现在这么多人盯着这件事情呢。
就算手里也得分时候不是?
宫道悠长,福公公在前引路,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摆动。
“李公子,”
福公公的声音象是从石缝里挤出来,又轻又飘。
“宫里的路,看着平坦,实则一步一坎,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李玄目不斜视,步履沉稳。
“多谢公公提点。”
福公公不再言语,只是那双看过太多风雨的眼睛。
在眼角的馀光里,又深邃了几分。
御书房内,空气几乎凝固。
张敬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官帽都歪了。
“陛下!此子以白银开午门,视我大干法度如无物!这是何等的猖狂!何等的跋扈!”
“区区一介商贾,竟有如此骇人之财力,富可敌国啊陛下!”
“其背后,定有天大的图谋!此乃狼子野心,意在动摇国本!”
他一边哭诉,一边用袖子抹泪,仿佛下一秒就要为国尽忠,血溅当场。
御座上的乾元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敬匍匐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此等乱臣贼子,若不严惩,皇权何在!国法何在!臣恳请陛下,将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此子,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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