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似乎也变得凌厉起来。
乾元帝不再伪装,他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撑在龙案上,十指交叉。
一股恐怖的帝王威压,如山崩海啸般,朝着李玄碾压而去。
整个空间的气压骤然降低,寻常人在此威压下,恐怕早已双腿发软,跪地求饶。
李玄的青衫,被无形的气流吹得微微拂动。
但他的人,却像一杆标枪,钉在那里,纹丝不动。
乾元帝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福公公在殿外都感觉心惊肉跳。
终于,乾元帝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慢,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
“朕在想……”
他刻意停顿,那双深邃的龙目死死锁住李玄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是该叫你李玄……”
“还是该称呼你一声,通源商号的,李东家?”
那股恐怖的帝王威压,在李玄身前三尺之地。
便如春雪遇骄阳,悄然融化,无影无踪。
李玄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向上勾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
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陛下圣明。”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姿态却比之前要从容得多。
他抬起头,迎着那双能洞穿人心的龙目,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小子正是通源商号的东家。”
没有狡辩,没有惶恐,只有坦然。
这份镇定,让久居深宫,看惯了无数臣子在他面前战战兢兢的乾元帝,瞳孔都为之微微一缩。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李玄可能会跪地求饶,可能会巧言令色,可能会装傻充愣。
唯独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承认。
这就像一个猎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以为猎物会挣扎嘶吼。
结果那头猛虎却主动走进了陷阱中央,然后抬起头。
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对他说:你的网,太小了。
御书房内的气氛,从冰点般的死寂。
乾元帝收回了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威压,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可他眼神里的审视,却比刚才更加锐利。
“有意思。”
乾元帝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就不怕,朕一声令下,让你这通源商号,连同你这个人,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李玄笑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一旁的福公公心脏都漏跳了半拍。
在御前失仪,这是大不敬!
可乾元帝没有呵斥,只是静静看着他。
“陛下不会。”
李玄笃定道,“因为通源商号对陛下,对大乾,有用。”
他不再自称草民,言语间,已然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可以与帝王平等对话的位置上。
“哦?说来听听,朕倒想知道,一个商号,能有什么用?”
乾元帝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
“陛下可为近来江南的粮价发愁?”
李玄不答反问,直接抛出了一个让户部尚书张敬都焦头烂额的难题。
乾元帝的指尖一顿。
“江南连年丰收,粮价却居高不下,甚至有百姓易子而食。朝廷调拨的赈灾粮,层层盘剥,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十不存一。户部与地方官府互相推诿,奏章堆积如山,却无一人能解此局。”
李玄侃侃而谈,对朝堂之上的困境了如指掌。
“若陛下信我,通源商号可在三个月内,让江南粮价回落三成。无需朝廷一兵一卒,一两银钱。”
“通源的商队遍布大乾,我们的粮仓里,囤积的粮食,足以应对任何一场天灾人祸。我们有自己的护卫,有自己的渠道,可以绕开所有贪婪的官吏,将粮食直接送到百姓手中。”
乾元帝的眼神变了。
他不再是俯视,而是平视。
这个年轻人描绘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商业蓝图。
而是一张能深入大乾肌理,触及皇权都难以轻易触碰之处的巨大网络!
“这只是其一。”
李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
“物价,乃国之根本。通源能为陛下稳住粮价、盐价、布价……能让大乾的经济,如磐石般稳固。”
“其二,国库。”
他话锋一转,“陛下想修运河,想建行宫,想扩充北境军备,可户部尚书只会哭穷。通源商号每年的流水,陛下想必心中有数。这笔钱,可以成为陛下最自由的内帑。一支不需要经过户部和内阁,只听从陛下旨意的钱袋子。”
乾元帝的心跳,漏了一拍。
身为帝王,他比谁都清楚,受制于人的滋味有多难受。
“其三,”李玄的目光变得幽深,“陛下的大乾卫能探查官场,能监视军中,可能探听到北莽小部落今年牛羊死了多少?能知道西域小国在为什么商品争斗不休吗?”
“通源的伙计,能。”
“商业,是最好的情报,人心,是最大的战场,通源商号可以成为陛下在民间的一双眼睛,一双耳朵。”
“甚至,在关键时刻,成为一支能兵不血刃,搅乱敌国于无形的奇兵!”
一番话说完,整个御书房落针可闻。
乾元帝看着眼前的李玄,心中翻江倒海。
他本以为自己抓到的是一条想要化龙的锦鲤。
却没想到,这是一头早已潜伏在深渊之中,只待风云便可搅动天下的蛟龙!
这已经不是威胁了。
这是一把旷古烁今的绝世利刃!
用好了,可开疆拓土,定国安邦。
用不好,也能瞬间让持刃者血溅五步。
“好一个李玄,好一个通源商号。”
乾元帝缓缓吐出一口气,那股属于帝王的威严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与忌惮。
“你说的这些,很。”
“但朕,凭什么信你?”
“凭什么相信,这把刀,不会反过来伤了朕自己?”
终于,图穷匕见。
真正的博弈,开始了。
李玄躬身一揖,姿态恭敬:“所以,草民今日进宫,是来向陛下……纳上投名状。”
他直起腰,目光灼灼:“陛下可以考验我,可以用我,甚至可以监视我,通源商号,从根子上说,是大乾的商号。”
“陛下需要通源做什么,通源便做什么。”
“比如,眼下最让陛下头疼的,恐怕不仅仅是江南的粮价。”
李玄微微一笑,“还有为镇北将军裴老将军筹措的那五十万两雪花银的军饷吧?”
他之所以清楚,是因为昨天裴擒虎还跟他提了这件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李文山去北境,他却没有任何担心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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