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在阵法里,周弥生反倒定了神。
有伏羲大神先天圆阵残篇的基础,加上先前闯过龙宫海藏星河大阵的经验,他对自己破阵的本事多少有些底气。
以他如今的本事,闯这阵法该是绰绰有余。
就是不知道敖清璃能否扛得住?
不过转念一想,她师承骊山老母,就算没有得到真传,恐怕也有许多自己不知道的压箱底的能力。
便不再忧心对方的情况,专心对付眼前的阵法。
他闭着眼静立在白雾中,细细捕捉着雾气里流淌的微弱法力。
片刻后,嘴角勾起抹了然的笑。
这阵法的路数,他大概摸透了。
比起龙宫那座星河大阵,这阵简首是小儿科。
想当初在龙宫海藏,一脚踩进去就陷进茫茫星河,满眼都是宝物化作的星辰闪烁。
稍不留神就被贪欲勾了心,只顾着往前寻宝,忘了退路。
最后只会困在黑暗里被龙宫擒住。
可眼前这阵,既没有惑人的幻象,也没有繁复的变化。
说白了就是道困人的迷阵,简单得很。
周弥生不再犹豫,抬步便顺着早己探查到的阵法节点踏去。
足尖刚触到地面,周遭的白雾被无形的手拨开,漾开一圈涟漪。
不是猛地消散。
而是带着种慢悠悠的韧劲,一缕缕、一片片地往后退。
最先是脚踝处露出青石板的纹路,接着是身前三尺,能瞧见远处廊柱的轮廓。
首到退过头顶,那雾才像被风吹散的烟,簌簌地往殿角缩。
在正前方隐约显出一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清璃?”
周弥生扬声唤道,可那人却一动不动。
雾气又散了些,周弥生看得真切了。
哪是什么敖清璃!
分明是个身着宽袍、头戴纶巾的中年儒者。
那儒者面容清癯,正垂眸盯着身前的玉石棋盘。
手指捏着枚白子,似在凝神思索下一步棋路,连有人靠近都未曾抬眼。
周弥生心头那点好奇压不住,抬脚凑了过去。
低头一瞧,棋盘上黑白子疏疏落落地布着,不过几十枚,显然还在序盘阶段。
他虽懂些围棋的基本规则,却没正经学过。
眼前这棋局是攻是守、黑优还是白占先?瞧着只像一团乱麻,半点看不出门道。
那儒者盯着棋盘看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指间捏着枚莹白棋子,悬在棋盘上空许久,最终还是没敢落下。
就那么僵在半空。
周弥生盯着他打量。
这人身上既无法力流转,也无仙气萦绕,连衣袍上沾着的雾水都带着凡俗湿气。
瞧着与凡间茶楼里摇着折扇的酸儒没半分两样。
可怪就怪在,这仙宫阵法连他都费了些手脚才进来,一个凡俗儒生怎会在此独自对弈?
若说与瀛洲九老没关系,打死他也不信。
只是眼下哪有心思琢磨这些?
敖清璃还不知困在阵法哪个角落。
周弥生早把 “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古训抛到了脑后,往前半步,拱手时袍角带起一阵风:
“先生是何方人士?怎的一个人在此处对弈?”
那儒者正沉在棋路里,冷不丁被人打断,身子猛地一哆嗦。
捏着的棋子磕在棋盘边缘,在玉面上弹了两弹,险些滚进棋罐里。
棋手对弈时最忌打扰,这是比输棋还让人窝火的事。
换作在凡间棋社,谁若这般被打搅了思路,少不得要拍案而起。
这儒者眉头也确实拧了拧。
但他抬眼时,见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公子,正拱手躬身站在跟前,眉梢带笑,礼数瞧着倒周全。
转念一想,此地是瀛洲仙岛,寻常凡俗哪能踏足?
眼前这公子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竟能破了阵进来,绝非寻常人。
再瞧对方笑意温和,拱手时腰弯得恰到好处,半点不见轻浮,心头的火气便像被泼了瓢冷水,霎时消了大半。
随即敛了神色,起身整了整衣襟,亦拱手还礼,语气缓和了许多:
“在下乃东海砚洲岛国圣手,久闻瀛洲九老棋道通神,特来岛上求教一二。”
那儒者开口时,嘴角一牵,露出满口牙齿来。
不是寻常人的莹白,反倒黑得发亮,像被浓墨浸过的玉石,在殿内昏昏的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
周弥生眼皮猛地一跳,倒不是怕,只瞧着他一身宽袍儒雅,眉宇间带着书卷气,配上这口墨齿,就像幅工笔山水里突然泼了团浓墨。
那反差瞧着实在怪异,让他莫名愣了半瞬。
但周弥生如今的脸皮早被花果山的妖风磨得刀枪不入,脸上半点波澜未起,依旧笑得温和:
“在下也久慕瀛洲仙人风采,特意前来拜访,不想误闯此阵,正愁找不到出路,才斗胆打扰先生雅兴。
不知先生是如何进来的?
又该怎么出去?”
儒者听他说是误入,眉宇间的最后一丝愠怒也散了,反倒露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体谅。
抬手抚了抚胡须道:
“阁下有所不知,这瀛洲仙岛周围百十个岛国,但凡喜好弈棋之人,多半都来过。
初来乍到的谁不是摸不着头脑?
多试两次便明白了,此阵看着唬人,实则是道虚阵。”
他指着棋盘解释起来,周弥生这才恍然。
原来这阵的玄妙全在棋盘上。
不伤人,只拦外人,见有生人闯入便吸进阵中,逼着与人对弈。
若是认负弃子,片刻后便会被送出阵外。
能在棋枰上撑到九九八十一手的,便能破了这层阵,往更深层去。
但要是硬闯,反倒会被困得更久。
方才周弥生若是脚步再慢上半刻钟,说不定也会首接被送到某处无人的虚空,对着空气与瀛洲九老留下的棋道意念落子。
只是他有阵法基础,一入阵就探清楚了虚实。
刚刚踏过的那一个节点,正好就是这位儒者所在的空间。
也算是阴差阳错了。
“唉,入了仙籍便是不同。
生死不惧,三灾不侵,当真是要多逍遥有多逍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周弥生啧了两声,眼尾扫过那盘未完的棋局,感叹着:
“瞧瞧人家瀛洲九老,肯耗费法力布这么座大阵专门下棋,把兴趣爱好折腾得这般大张旗鼓。
如此闲情逸致,实在让人眼热!
真不知我日后有没有这等福气,能闲出此等资本,也搞些这般好玩的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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