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结束，戚采薇并未立刻起身，她静静地坐在那张紫檀太师椅上，清丽的容颜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她的目光，落在了同样准备告退的林凡身上。
“林执事，请留步。”
林凡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躬身道：“三小姐有何吩咐？”
“随我来书房一叙。”戚采薇站起身，月白色的裙摆如水波般漾开，当先向议事厅后方的一道侧门走去。
林凡心中略感讶异，但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戚采薇的书房位于主宅一处僻静的院落，布置得雅致清幽，与议事厅的庄严肃穆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女子闺房特有的馨香。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典籍，从经史子集到武学秘籍，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商贾之道、民生治理的书册，可见其涉猎之广。
戚采薇在一张梨花木书案后坐下，亲自为林凡斟了一杯清茶，示意他坐。
“今日在议事厅，林执事舌战群儒，一番高论，着实让本家主和诸位长老都刮目相看。”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林执事不仅武勇过人，这份见识与谋略，亦是出类拔萃。”
林凡微微躬身，谦逊道：“三小姐谬赞了。林凡不过是就事论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当不得‘谋略’二字。”
戚采薇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林执事不必过谦。你那‘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之策，以及后续的‘划定红线，争取民心’之论，可谓是釜底抽薪，首指要害。若能顺利推行，我戚家在码头的根基，必将稳如磐石。”
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凡：“不过，本小姐总觉得，林执事今日在议事厅中，似乎……还有些话没有说完？你的谋划，似乎还有更深远之处，并未完全道出？”
林凡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心中不由一惊。这位三小姐，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细致入微，洞察力竟是这般敏锐！
自己确实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想法，只是觉得时机未到，且太过惊世骇俗，才没有在议事厅那种人多嘴杂的场合说出来。
他面上不动声色，略带苦笑道：“三小姐明察秋毫。林凡确实还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只是尚无头绪，也未曾仔细推敲，怕说出来徒惹家主和诸位长老笑话，便暂且藏拙了。”
“哦？”戚采薇美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她放下茶杯，“林执事不妨说来听听。这里并无外人，你我二人，可以畅所欲言，共同探讨。便是有些不成熟之处，也无伤大雅。”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真诚。
林凡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三小姐有此雅兴，那林凡便斗胆献丑了。”
他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思绪，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家主，如今的浦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五大家族，各怀心思。”
“万家和柳家，素来以商业为重，家族子弟也多在商场打拼，对于争霸浦城，一统江湖这种事，似乎兴趣不大，他们更看重的是家族财富的积累和商业版图的扩张。”
“而真正有心逐鹿浦城的，在我看来，便是秦家、石家，以及我们戚家。”
戚采薇静静地听着，不时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林凡继续说道：“石家，以赤炎山脉的红土矿产起家，其家族的根基和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那片山脉之中。赤炎山脉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远离浦城，可以说，石家占据了‘地利’。他们进可凭借矿产资源招兵买马，图谋浦城；退可固守山脉，自保无虞。”
“再说秦家，”林凡的语气凝重了几分，“秦家乃是浦城五大家族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家，底蕴深厚，蛰伏多年。如今，更是出了一位秦问天这样的绝世高手！半步凝气境的修为，号称浦城第一高手。秦家有此等人物坐镇，可谓是占据了‘天时’！”
说到这里，他看向戚采薇，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三小姐，石家占地利，秦家占天时。反观我们戚家，在老家主和主母不幸失踪之后，嫡系力量受损，旁系又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该如何与那两家争雄？我们戚家，似乎……天时地利皆不占优。”
戚采薇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林凡所言，句句都切中了戚家目前的困境。
林凡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在此时迸发出一股锐利的光芒：“天时不可强求，地利难以速得。但天时地利之外，还有‘人和’！”
“人和？”戚采薇美眸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
“没错！就是人和！”林凡语气坚定，“这一次码头三帮之事，看似危机，实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让我们戚家真正获得‘人和’的机会！”
“今日我在议事厅所说的那些，设立流民安置营，提高苦力待遇，为他们争取权益，这不仅仅是为了稳定码头，更是为了收拢人心！
浦城之中，底层苦力、流民、乞丐何止百万？他们是这个城市最庞大，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群体。他们没有地位，没有尊严，朝不保夕。若是我们戚家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一份有尊严的活计，一丝看得见的希望，他们会如何？”
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激昂：“他们会对我戚家感恩戴德！他们会视我戚家为再生父母！他们会为了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和希望，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今日之策，若能在戚家码头西区推行成功，便可以逐步推广到我们戚家掌控的其他码头，甚至影响到整个浦城的底层！到时候，浦城数百万苦力流民，人人皆知戚家之仁义，人人皆感戚家之恩德，人人皆愿为戚家效死力！这，便是我们戚家最大的‘人和’！”
“三小姐试想，当这数百万底层民众的心都向着我们戚家，我们还怕没有可用之人吗？
以这数百万流民为根基，从中挑选资质出众者，加以培养，悉心教导，用不了多久，我戚家必定人才济济，猛将如云，谋士如雨！
到那时，我们戚家便拥有了最坚实的后盾，最磅礴的力量！”
“届时，石家有地利，秦家有天时，而我们戚家，则拥有了这浦城最宝贵的‘人和’！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到那时，才是我们戚家真正与那两家一较长短，逐鹿浦城的开始！”
林凡一番话说完，整个书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戚采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那双平日里清冷沉静的美眸中，此刻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凡的心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宏大而深远的构想！这己经不仅仅是管理码头，稳定家族那么简单了，这分明是一条足以改变戚家命运，甚至改变整个浦城格局的阳谋大道！
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戚采薇有种茅塞顿开，拨云见天的感觉。
戚采薇发现，自己对林凡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这个人，其胸中的丘壑，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邃，还要广阔！
良久，戚采薇才从深深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看着林凡：“林凡……你……你可知，你这番话，若能实现，对我戚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林凡微微一笑，眼神明亮而坚定：“意味着，戚家，将有机会，真正屹立于这浦城之巅，俯瞰风云！”
戚采薇的心，在这一刻，因为林凡的这番话，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能带领戚家，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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