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的靴底刚碾上黑风洞的碎石，后颈就浮起一层细汗。
陈老的青骓被留在半里外的灌木丛里，老人此刻像团阴影贴在他身侧，指节叩了叩崖壁——三短一长，是方才在县衙后堂商量好的暗号。
"听见没？"陈老压低的声音擦着宋昭耳际过去，"东边林子里有枯枝断响，三步一重，是巡哨的步频。"
宋昭眯起眼。
月光被乌云揉碎，崖壁下的山洞入口像张黑洞洞的嘴。
他能闻到青苔混着铁锈的腥气，那是长期有人活动的痕迹。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武力值进度条跳了跳，提示附近有二十人以上的热感反应——和苏檀根据线报推测的"影"组织核心据点人数吻合。
"您守着洞口，若有变故就吹竹叶哨。"宋昭摸了摸腰间短刀，刀鞘上的铜环被掌心焐得温热，"小梅跟着苏檀走暗河，她们带了鱼皮水囊，憋气半柱香没问题。"
陈老没接话，枯瘦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
老人的指甲盖泛着青灰，是年轻时走镖被毒镖擦过的旧伤："那女娃子的绒花，是她娘最后给她编的。"
宋昭喉结动了动。
前两日替小梅理乱发时，他摸过那朵褪色的绒花，丝线里还缠着半粒米大的珍珠——是穷人家当命的东西。
他反手拍了拍陈老手背："等出了这洞，我让苏檀去绣坊挑十朵新的，红的绿的都有。"
陈老松开手，从牛皮囊里摸出个陶瓶塞给他："迷烟，沾了就睡半个时辰。
影组织的人耳朵灵，别用刀。"
山风卷着雨气灌进领口，宋昭打了个寒颤。
他退后半步，背贴着潮湿的崖壁缓缓滑进阴影。
系统突然震动，判事九境的"骨硬境"图标泛起金光——这是危险预警。
他屏息数到七，果然听见左侧石缝传来皮靴碾碎石的轻响，三个黑衣人从暗处转出，腰间弯刀在月光下划出冷光。
宋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隐身技能是三天前突破骨硬境时系统送的，能将自身气息收敛到与岩石同频，但持续时间只有半炷香。
他贴着崖壁一寸寸挪动，靴尖刚避开一丛带刺的野蔷薇，就见为首的黑衣人突然顿住，刀背"当"地磕在石头上："老七，你闻见没？"
"闻见啥？"后面的黑衣人搓了搓鼻子，"就那股子霉味。"
"不对。"为首者抽了抽鼻尖，刀光刷地指向宋昭藏身的石缝，"像...像生人身上的皂角味。"
宋昭的心跳声在耳中轰鸣。
他能看见对方瞳孔缩成针尖，弯刀离自己咽喉只剩半尺。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宿主生命危险，智力值+1，洞察力提升20%」。
他的视线骤然清晰，看见黑衣人腰间玉佩的裂痕——和半月前在城南当铺见过的那枚一模一样，是影组织外围成员的标记。
"许是山风带的。"后面的黑衣人踢了块石头，"大半夜的，哪来的生人？
主子说了，这月要护好账本，别自己吓自己。"
为首者又盯了石缝片刻，骂骂咧咧地转身。
宋昭这才发现后背的中衣全湿了，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他等三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这才摸出陈老给的陶瓶，拔开塞子在掌心倒了两粒药丸——苏檀说过，影组织的迷烟最怕这个。
山洞深处传来滴水声。
宋昭顺着岩壁摸索，指尖触到一道半指宽的裂缝，是苏檀用银簪刻的箭头标记。
他侧耳细听，听见下方有极轻的划水声——暗河到了。
系统面板跳出热感图，两个小红点正在左前方三十步处移动，其中一个小点的温度明显比另一个低——是小梅。
"昭哥哥！"
细若蚊蝇的呼唤从石钟乳后面传来。
宋昭循声转过去，就见苏檀半蹲着，正用匕首撬一块松动的岩板。
小梅缩在她身后，绒花被水打湿，黏在额角。
岩板下露出半卷泛黄的纸页，墨迹未干，隐约能看见"盐引""漕银"等字眼。
"是影组织的账本。"苏檀的声音压得极低，发间的珍珠耳坠在黑暗里闪了闪，"我数过，共有七箱，都藏在岩板下的暗格里。"她指尖划过纸页边缘的火漆印，"这枚麒麟印，和去年户部失窃的官印模子一样。"
宋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三个月前江都县二十船官盐失踪，他查了半本账册，线索就断在这里。
系统面板突然红光闪烁，武力值进度条暴涨——这是有强敌对峙的提示。
他猛地拽住苏檀后领往后一拉，就听"噗"的一声，一支淬毒的短箭擦着她耳际钉进岩板。
"走！"宋昭抽出短刀，刀刃在掌心划出血痕——疼痛能让他保持清醒。
小梅被他抄起扛在肩上，苏檀抓起半卷账本就跑。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是方才那支短箭的主人，被苏檀反手撒出的药粉迷倒了。
但更多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宋昭能听见金属摩擦的轻响，至少有十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系统热感图上，三十多个红点正以环形逼近，最中央那个红点特别亮，温度比其他人高出十度——是首领。
"果然是官府的狗。"
沙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宋昭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石钟乳上跃下，落地时震得岩板簌簌往下掉。
来人身量极高，裹着件黑氅，面门蒙着块绣金的黑纱，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腰间悬着柄乌鞘刀，刀镡是扭曲的蛇形，和三个月前在盐商尸体上发现的刀伤完全吻合。
"把账本交出来，留你们全尸。"蛇形刀"嗡"地出鞘三寸，刀风刮得宋昭脸生疼。
苏檀将账本塞进小梅怀里，反手从袖中抖出软剑。
她的剑尖微颤，宋昭知道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宋昭，带小梅先走。"
"想走？"黑氅人低笑一声，蛇形刀划出半圆，"这山洞的出口早被我封了。"他突然甩袖，三枚透骨钉破空而来，目标正是小梅的后心。
宋昭的瞳孔骤缩。
他将小梅往苏檀怀里一推，侧身撞开一块岩板。
透骨钉擦着他左肩飞过，在岩壁上溅出火星。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判事九境·骨硬境突破！」的提示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他感觉有股热流从丹田升起，听力突然变得极其敏锐——能听见黑氅人衣料摩擦的沙沙声，能听见苏檀软剑出鞘的轻响，甚至能听见小梅急促的呼吸里带着哭腔。
"阿昭！"苏檀的软剑缠住黑氅人的蛇形刀，"他的刀有毒，别碰刀刃！"
宋昭摸出陈老给的迷烟瓶，反手砸向黑氅人面门。
黑氅人偏头躲过，却没防住宋昭跟着掷来的火药包。"轰"的一声，岩板被炸出个缺口，月光从缺口漏进来，照见黑氅人面纱下的半张脸——左脸爬满青紫色的蛇形疤痕，正是盐商案里目击者描述的"蛇面人"。
"你到底是谁？"宋昭的短刀抵住对方咽喉，刀背却被蛇形刀挑开。
黑氅人突然掐住他手腕，指力大得惊人："你不是普通捕快...那系统，是你？"
宋昭的血"嗡"地冲上头顶。
系统的事，除了他自己，连苏檀都不知道。
他拼尽全力踢中对方膝弯，黑氅人踉跄后退，面纱被扯落半幅。
宋昭看见他右耳缺了半块——和三年前灭门的漕运总捕头的悬赏画像上的特征完全一致。
"原来是你。"宋昭咬着牙逼近，短刀在两人之间划出银弧，"三年前杀了漕运总捕头满门，嫁祸给山贼的，是你。"
黑氅人的蛇形刀突然刺向小梅。
苏檀的软剑及时缠住刀身，却被震得虎口崩裂。
血珠溅在账本上，晕开一片红。
小梅突然从苏檀怀里钻出来，举起方才藏在袖中的火折子，"啪"地甩向黑氅人脚边的火药包。
"轰！"
爆炸的气浪将众人掀翻。
宋昭在倒地前拽住苏檀和小梅，滚进岩板后的缝隙。
等烟尘散去，黑氅人己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半块染血的面纱，和地上那柄还在渗毒的蛇形刀。
"他跑了。"苏檀捂着流血的虎口，声音发颤。
宋昭摸出她怀里的药瓶，替她包扎伤口："跑不了。"他捡起地上的账本，封皮上的麒麟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有了这个，他的罪证就钉死了。"
小梅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她脸上沾着灰，眼睛却亮得惊人："昭哥哥，我们是不是赢了？"
宋昭摸了摸她发顶的绒花，湿答答的，却还倔强地翘着。
系统面板弹出提示：「正义任务完成，武力值+5，智力值+3，判事九境·骨硬境突破至筋韧境，解锁技能：听风辨位」。
他抬头看向山洞出口，陈老的竹叶哨正从外面传来，一声接一声，像报喜的鸟鸣。
"赢了。"他说，"但还没结束。"
苏檀将软剑收回袖中，血珠顺着指缝滴在账本上，开出一朵朵小红花："等回了县衙，我帮你整理这些账册。"她的目光扫过宋昭左肩的伤口，"先处理你的伤，毒箭擦过的地方，别感染了。"
宋昭笑了笑，将短刀插回腰间。
刀鞘上的铜环撞出清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更声，在山洞里荡出回音。
他弯腰抱起小梅，看着她沾了灰的小脸蛋，突然想起前晚答应的糖画——等天亮了，他一定要带她去东市，买最大最甜的那支。
山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得账本哗哗翻页。
宋昭看见最后一页上，用朱笔写着影组织的联络暗号，和一行小字：「大楚二十三年，盐铁使张元启收贿银十万两」。
他捏紧账本，指节发白。
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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