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种平静是脆弱的,如同初冬河面凝结的薄冰,稍有外力便会寸寸碎裂。
宋昭深知,张百万的倒台,仅仅是斩断了毒树的一根枝丫,其盘根错节的势力和由此引发的怨恨,若不加以妥善处置,迟早会滋生出新的祸端。
江都县的商业秩序,需要的是长治久安,而非一时的风平浪静。
他坐在公堂之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惊堂木,目光深邃。
张百万虽己伏法,但其家族在江都县经营多年,产业众多,关系网复杂。
刘三娘的布行虽然逃过一劫,但经此一事,双方的积怨己深。
若任由这种仇恨延续,未来的江都县商界,恐怕难有宁日。
“与其坐等祸起,不如主动化解。”宋昭心中打定了主意。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惩恶,更是扬善,是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一种基于公道和规则的秩序。
次日,宋昭便差人分别请了刘三娘和张百万的家人——主要是其长子张德发,一个面色略显阴沉但眼神中尚存一丝理智的年轻人——来到县衙后堂。
县衙后堂与公堂的肃杀不同,布置得相对平和,一张方桌,几张木椅,还特意上了一壶清茶。
饶是如此,当刘三娘和张德发在差役的引导下,一前一后走进后堂时,空气依然瞬间凝固。
刘三娘看见张德发,眼中立刻燃起压抑不住的怒火与警惕,若非顾忌着宋昭在场,恐怕早己开口斥责。
张德发则低垂着眼帘,掩饰着复杂的情绪,有对父亲锒铛入狱的愤懑,有对家族未来的忧虑,更有对眼前这位年轻捕头的深深忌惮。
“二位,请坐。”宋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两人依言坐下,相隔数尺,泾渭分明。
“今日请二位前来,并非要再论旧案是非。”宋昭开门见山,“张百万罪有应得,国法己然处置。但张家在江都尚有营生,刘三娘的布行也要继续经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两家继续对峙下去,于江都县的安宁无益,于两位的生意,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刘三娘冷哼一声:“宋捕头,不是民妇不识大体。只是这张家欺人太甚,若非您明察秋毫,我女儿的清白,我这布行的基业,恐怕早己断送在他们手中!这口气,民妇如何咽得下?”
张德发猛地抬起头,辩解道:“家父行事确有不当,如今己受惩处。但刘三娘,你敢说你刘家布行在与我张家竞争时,就全然光明磊落,没有半点手段?”他显然不甘心家族就此被钉在耻辱柱上,还想争辩几分。
“你……”刘三娘气得拍案而起。
“够了!”宋昭声音不大,却如洪钟一般震在两人心头。
他目光扫过二人,带着一丝冷冽,“本捕头今日不是来听你们互相指责,清算旧账的。过去的是非曲首,自有公论。我只问一句,未来的日子,你们是想继续斗个你死我活,让整个江都县商界不得安宁,还是愿意坐下来,寻一条共存之路?”
宋昭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能清晰感知到两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刘三娘虽有怨气,但更渴望安稳经营;张德发虽有不甘,但家族的重担压在他身上,他比谁都清楚,再与官府作对,与势头正盛的刘三娘硬拼,张家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张百万的产业,除去罚没充公的部分,剩余的,张家仍可继续经营,但前提是,必须奉公守法,不得再用任何不正当手段滋扰他人。刘三娘的布行,经此一事,名声更盛,但江都县的市场,也并非你一家可以独占。和气生财,这个道理,想必二位比我更懂。”
宋昭的话,如同一把钥匙,慢慢打开了两人心中的死结。
他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站在一个维护江都县整体利益的高度,为他们分析利弊。
他身上那股源自“正义审判”系统的无形威严,以及因智力值提升而带来的敏锐洞察和清晰逻辑,让他的每一句话都显得格外有分量。
沉默良久,张德发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宋捕头所言,德发明白。家父之过,张家自会引以为戒。日后,张家在江都的生意,定会恪守本分,若有半分逾越,甘受重罚。”他说着,竟起身对着宋昭深深一揖。
刘三娘见状,心中的那股怨气也消散了大半。
她本是明事理之人,只是被张百万逼得太狠。
如今宋昭给了台阶,她也顺势而下,叹了口气道:“宋捕头高义,民妇佩服。只要张家不再寻衅,民妇自然也愿以和为贵。”
“好。”宋昭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我们便可以谈谈具体的章程。”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宋昭以惊人的耐心和智慧,引导着双方就一些具体的商业竞争规则、市场份额的默契、以及如何处理潜在摩擦等问题,逐条商议。
他时而倾听,时而提问,时而给出建议,总能切中要害,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逐渐找到了利益的平衡点。
最终,在宋昭的主持下,一份简单的协议被拟定出来。
张德发代表张家,刘三娘代表自家布行,分别在协议上按下了手印。
虽然没有繁琐的仪式,但这薄薄一张纸,却仿佛承载着江都县商界未来的安宁。
协议签订,张德发和刘三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
张德发再次向宋昭行礼:“多谢宋捕头费心周旋,为我张家指明了一条生路。”
刘三娘也真心实意地说道:“若非宋捕头,江都县不知还要乱到何时。宋捕头大恩,民妇铭记在心。”
宋昭摆了摆手:“职责所在罢了。只望二位能信守承诺,共同维护江都县的商业秩序。如此,便是对本捕头最大的支持。”
送走两人,宋昭站在后堂窗前,看着庭院中初生的几抹绿意,心中也生出几分欣慰。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至少,他为江都县的未来,播下了一颗和平的种子。
此事很快便在江都县传扬开来。
百姓们原以为宋捕头只会铁面无私地办案抓人,却不想他还有如此手段,能化干戈为玉帛,调解宿怨。
一时间,宋昭在江都县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商户,也纷纷主动向县衙示好,表示愿意配合宋捕头的一切举措,共同营造一个公平安定的营商环境。
宋昭感受着这份信任与支持,心中的信念也愈发坚定。
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更是为了守护这方土地的安宁与正义。
然而,就在宋昭以为江都县能迎来一段较长时间的平稳发展,自己也能稍稍喘口气,专心修炼武学,提升判事境界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县衙的宁静。
一名相熟的衙役,平日里颇为沉稳,此刻却是一脸焦急,甚至带着几分惊慌,快步冲进宋昭的书房,连门都忘了敲:“宋……宋捕头,不好了!”
宋昭眉头微蹙:“何事慌张?慢慢说。”
那衙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急声道:“赵……赵虎!赵虎又在县城里露面了!而且,而且小的们暗中观察,发现他这次回来,似乎……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动作!他联络了好些城狐社鼠,行踪诡秘,恐怕来者不善!”
赵虎!
这个名字让宋昭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此人是江都县的地头蛇之一,早年也曾犯过事,只是为人狡猾,几次都让他侥幸逃脱。
张百万倒台后,此人一度销声匿迹,没想到这么快又冒了出来。
更让宋昭在意的是“谋划大动作”这几个字。
以赵虎的能耐和以往的行径,若只是些小偷小摸,手下衙役不至于如此紧张。
“具体说说,他有何异常举动?”宋昭沉声问道。
“他这几日频繁出入城南的几处隐秘据点,还和一些外地面孔的人接触,看样子……像是在串联什么大买卖,而且……而且有兄弟远远听到他们提及‘漕运’、‘官盐’之类的词……”
漕运?
官盐?
这可不是小事,每一件都牵动着朝廷的神经,也远非张百万那种地方恶霸的级别所能比拟。
宋昭心中一凛,他意识到,一场新的风暴,或许正以比他预想更快的速度,向江都县席卷而来。
这张百万之后,难道是更凶狠的豺狼?
挥退了衙役,让他继续严密监视赵虎等人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夜色渐深,宋昭独自从县衙回到他在后院的简陋住处。
老狱卒早己歇下,西下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几声虫鸣,反衬得夜空格外幽深。
他推开窗,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进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赵虎的再次出现,以及那隐约指向漕运和官盐的阴谋,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上。
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江都县,这个地处南北要冲的县城,果然是藏龙卧虎,风波不断。
他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又仿佛看到了意识中那块“正义审判”的系统面板。
武力值与智力值的提升,判事九境的攀登,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挑战,他必须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坚毅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宋昭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他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好好谋划一番,如何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局势中,再次拨开迷雾,守护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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