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没有作声,在沈婳的周身踱着步子,陡然她开口道:“你认识杨烬吗”
沈婳不知贤妃所谓何意,但是还点了点头。
“你叫他什么?”
贤妃盯着沈婳的眼睛,就像是在等着某种答案。
“杨监正。”
沈婳的回答似乎在贤妃的意料之中,她带着淡淡地笑意,说道:“你很像本宫的一位故人,方才看你的第一眼让本宫想起来了十几年的事情。”
“世间很大,人也多,想得相似的不奇怪。”
见沈婳如此淡定的回答,贤妃浅浅地叹了口气:“是啊,说话的语气都如此像。”
“多大了?哪里人?”贤妃又问。
沈婳回道:“二十二,从儋州来。”
“儋州?”贤妃拔高了嗓音,说道:“本宫听说儋州那儿经常有海盗出没,你可有遇到过?”
“每年都会遇见。”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没了,只有我一人独活在世。”
沈婳的每一句回答都没有说谎,她确实从儋州来,但没说出生在儋州,年纪更是没有说谎的必要,毕竟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有些事情去官府一查便能知晓,扯谎反而会惹人怀疑。
“没有家人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贤妃讲话说出口时她没有正眼瞧沈婳,或许是不想让旁人看到她泛红的眼眶。
“只要想活,总归是有办法的。”
沈婳将这十几年一直活在刀剑上的生活轻描淡写的用一句话带过,她心中虽有万分苦楚,可却比不得夏家二十几口人的惨死。
“娘娘,我个人的情况您大概知晓了,请您回答我方才的问题,昨天夜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有,笛子的声音,听上去很凄美,又带着几分幽怨。”
“大概什么时辰?”
“快三更了,竹云就在我旁边,但是她却没有听到。”
沈婳听到了想要知道的,她突然又道“娘娘,其实除了你的香囊被人动了手脚,寝殿的香炉也被人动了手脚。”
沈婳张开手掌,将方才抓的一把香灰展示到贤妃面前。
贤妃看着一把香灰中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她问沈婳香炉中到底还有什么。
沈婳回道:“还有让人致命的东西,这种毒下之后没有个三五载是不会死的,所以娘娘我得替你把一下脉,看看毒到了何种地步。”
“不用了。”贤妃摆手回道。
“您早就知道了?”
沈婳说话一向直白,其实并不是她不懂人情世故,是她觉得此时没必要再试探,毕竟明里贤妃的身份跟她有些关联,只是现在她对少年时的记忆比较模糊,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她不能保证这位皇帝的妃子方才问的那些话是自己问的,还是替别人试探的。
贤妃道:“你真的很聪明,但有时候有些话不应该说出了口。”
沈婳见贤妃又重新坐回位置上,她又将问题回到案子上,问道:“娘娘,那个声音是昨天夜里才有的,之前有没有听过?”
贤妃摇了摇头。
沈婳道“您宫中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为何偏偏被杀的是竹云,您跟竹云的关系应该不是普通主仆吧?”
“没错,竹云比我小几岁,当初我在珍宝局当差,她那时刚进宫总是受人欺负,是我护着她。后来本宫做了皇上的妃子,她便一直在本宫身边,哪怕是前些年有机会出宫她也没有离开,就这样陪着本宫在深宫中待了十几年。”
贤妃将自己和竹云的关系告知沈婳,但又疑惑沈婳为何要问她们主仆之间的关系,于是她道“这跟竹云的死有什么关系?”
沈婳回道“娘娘,冒昧地问一句,您在宫中这些年有不对付的人吗?尤其是后宫的。”
贤妃摇头:“没有,她们没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个心思。”
“何出此言?”
“大明朝的后宫跟历朝的后宫不同,宫里的妃子们大都出身一般,没有特别出众的娘家,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靠山,人只有有了靠山才能在某个地方立住脚,但同时也会被人放在心上。”
贤妃的话虽说得看似坦然,但从她的脸上沈婳看到了忧伤。
在来时的路上在骆禾处打听了一些贤妃的情况,了解到贤妃的父亲是前户部尚书,前几年刚故去,如此看来有这样的娘家背景确实够硬。而且贤妃虽没有太子妃有实权,但在辈分上确实是太子妃的长辈,而且贤妃还养着常宁公主,这些都说明一点,她是最有可能坐上后宫正位之人。
沈婳知道虽然贤妃这么说,但还是不排除东西各宫有人使坏,毕竟暹罗秘术这种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敢用的,都能接触的,重要的就是贤妃昨夜听到的笛声,这就证明是有人故意为之,但要知道那人是如何进入永寿宫或者是皇宫,得看陆沉舟的审问。
大致了解了贤妃的情况,但沈婳依旧不能直接告知自己的身份,她觉得其实贤妃应该是猜到了,否则前面不会说那些话。但这同时也让沈婳想起来一个多月前温伦所说的那些话,这也就证明了她和母亲杨之桐可能长得十分相像。
“娘娘,从目前来看或许像竹云的遭遇在宫里还会再出现,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
贤妃虽不能完全确定沈婳就是当年那个孩子,但不知道为何对沈婳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还有不论沈婳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
多年前她最敬重,最信任的就是杨之桐,她比杨之桐小五岁,所以从小便喜欢跟在这位杨家姐姐的身后,因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只要杨之桐在她都不需要担心。
贤妃没有多想,她让沈婳尽管说。
“现在虽然不确定对方的用意,但不能保证下一个对方的目标不是娘娘,所以娘娘身边需要能够保护你的人,方才我初步看了一下您永寿宫里的人手,除了高荣,旁的都是一些虾兵蟹将。”
听完沈婳的分析,贤妃说道“你倒是说话拐弯抹角。”
贤妃又挤出一抹笑,这个笑容衬得她格外的好看,虽说已近四十岁,但贤妃的美貌依旧是朱棣喜欢的模样,虽永远比不得徐皇后在朱棣心中的地位,但最起码她当年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纳入后宫的。
“你需要有人保护你,十二时辰形影不离的保护。”
“十二时辰,形影不离?这不可能,整个皇宫没有这样的人你?”贤妃有些诧异。
沈婳点了点头。
“为什么?”贤妃问道。
沈婳走近贤妃,道:“因为我想从您这里知道一些事情。”
“多谢你的好意,你想知道的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但是此刻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一个将死之人就不用劳烦你这般用心了,况且你在宫中多待一会儿,就多一分的危险,这里不比宫外,处处都是眼睛。”
沈婳没想到自己的好意被贤妃拒绝,她又道:“那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来吧!”
贤妃又猜到了沈婳的请求,只见她将胳膊伸到沈婳的跟前,“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她说的看似云淡风轻,可语气中却夹杂着些许不甘。
沈婳轻轻地将手指放在贤妃的脉上,半晌才收回。
贤妃问道:“怎么样?”
沈婳不知道为何竟然鼻子有些发酸,她回道:“半年左右。”
“正好。”
“什么正好?”沈婳不解贤妃的意思。
“明年春四月便是常宁出嫁的日子,也是皇上出征之时。”贤妃平静的脸上在说到常宁公主的时候还是显露出许多不舍。
“如果我有办法能让娘娘多活几年,你是否愿意?”
“不愿意。”
沈婳万万没想到贤妃依旧拒绝她的帮助,她也只好淡然一笑。
“你帮本宫去看看陆沉舟问得什么了没有?”
贤妃看着沈婳说道。
沈婳拱了拱手道:“好。”继而退出寝殿。
待沈婳走后,贤妃走到书案前,从一本书中的一页中取出一张人的小像,她静静地看着画中之人,带着笑意道:“姐姐,我见到月儿了,你在梦里跟我说的原来都是真的,她真的还活着。”
渐渐两滴泪落在了书案上,贤妃用手将脸上的泪痕抹去,将小像又收了回去。
外面又下起了雪,宫殿的廊檐下站了两排人,只见高荣扬了扬手,这些人都纷纷散去。沈婳走近时,人已经全部散去,纷纷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干活。
陆沉舟叉着腰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仰头看着屋脊,直到沈婳走到他的跟前才收回目光。
“问得如何?”
见沈婳破天荒的关心起非她职责以外的事情,陆沉舟嘴角扬起,双手一摊回道:“毫无头绪。”
“我有一个线索不知陆大人想不想听?”
不是陆沉舟不相信沈婳的能力,而是觉得沈婳不会这么好心,于是他低着怀疑的目光问道:“什么条件?”
沈婳难得露出笑意,说道:“放心,这一次我不图陆大人口袋里的银两,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陆沉舟故意调侃道:“交易?你鬼医沈婳还有办不了的事情?”
沈婳听罢立刻收回少有的笑意,忽地冷下脸来,不再说话。
“好好好你说,你说。”陆沉舟又拱了拱手道:“沈大夫,刚跟你开玩笑的。”
“我协助你破案,你帮我查一个人。”
陆沉舟有些迟疑,随即问沈婳:“上一次你让我查杨敬安,这一次又要查谁?”
沈婳回道:“杨烬。”
“你查他作甚?”
陆大人也别装了,你好歹在刑部待了几年,你的父亲又是刑部侍郎,又怎会看不出杨烬这个人有问题。
见沈婳说话如此直白,甚至还是在皇宫里,陆沉舟上前就捂住她的嘴。可沈婳哪里能容许别人离她太近,脚下用力一踩,陆沉舟松开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你不知道锦衣卫的耳朵都很灵的吗?我在好意提醒你,你还恩将仇报。”
沈婳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天云阁的姑娘,随便说说就能被唬住?”
陆沉舟见状收回假装的疼痛,恢复平静后,他正色道:“杨烬这个人确实奇怪,一点都没有破绽。”
“那就证明这个人有问题,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一定有破绽。”
见沈婳如此坚定的说着,陆沉舟又道:“就好像沈大夫一样,任凭我怎么查都查不到你的真实来历,你说这不算不算有问题?”
陆沉舟将话说出口时,本以为沈婳会有不悦,可沈婳却出乎意料的淡定,在她的脸上察觉不到任何可以代表她此时心态的表情。
随后,沈婳正视着陆沉舟道:“陆大人亦是如此。”
陆沉舟回道:“你跟杨烬走得那么挺近,看不出来一点破绽?”
“除了杨烬,整个钦天监都透着古怪。”
沈婳一个多月来去过几次钦天监,知道有问题,但就是看不出来问题在谁的身上,所以她只能换个人去探,思来想去只有陆沉舟是最合适的,而且也正好再探探他的底,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沈婳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
陆沉舟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你隔三差五就去钦天监,看来是真的遇到高手了。”
沈婳走近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隔三差五去钦天监?”
“我猜的。”
陆沉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将这一个多月自己一直盯着沈婳的事情暴露了,此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沈婳给了他一个白眼,又道:“说正事。”
陆沉舟低下头“嗯”了一声。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还会有人死,但在哪个宫里谁也不知道。方才我跟贤妃娘娘提议派人保护她,被她拒绝了,我想她有没能说出口的事情,一个身居高位的贵妃不能说的无非跟前朝有关,所以我猜这暹罗秘术跟皇帝有关。”
沈婳将自己的推测说与陆沉舟听,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陆沉舟有回应,她用手肘抵了抵陆沉舟,问他怎么看待这个事情。
陆沉舟愣了一下,继而说道:“其实贤妃有顾虑是正常的,她作为后宫的妃子是不能说起前朝的事情的。我也是前面来时的路上你跟我说暹罗,我才想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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