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与刑部、都察院合称三法司,刑部受理天下的犯罪案件,都察院纠察,大理寺驳正。大理寺专门负责审核犯罪案件,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查明详情,务必刑罪相符,不冤枉无辜。凡刑部、五军都督府所办之案与都察院参与合办之狱讼,都须将案牍与囚徒送至大理寺复审,按律例复问其款状,情罪都属实后才呈堂准拟具奏,否则驳令改拟,曰照驳。三拟不当,则纠问官,曰参驳。凡与律例严重抵触的,可调他司再审讯,组织九卿会讯。如屡驳不合,则请旨发落。凡未经大理寺评允,诸司都不能定案发遣,有错误则纠察之。
“温大人,方才我读的您知道出自何处?”
迟寒站在大理寺的审讯正厅,因为并未定罪,所以温伦可以坐着被审讯。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典则。”
温伦从吏部衙门被带到大理寺,他都在想着家中花圃下的那具尸体,至于五年前的那个事情没有证据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就算被人发现什么,他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迟少卿,这个事情过去了五年,如今单凭一张状纸是否太过儿戏,况且此事当年似乎没有经过刑部、监察院和你们大理寺之手,只是有人去了应天府衙门告状,后来就不了了之,今这般将我带来,符合章程否?”
迟寒听了温伦的一番反驳之语,心中暗道果真是个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对办案的流程也相当熟悉。
“看来温大人对此事颇为关心,过去五年您还记得如此清楚。”
迟寒的厉害之处是总能够抓住对方说话时出现的哪怕是一丝缝隙,他都能跟苍蝇一样钻进去。
温伦依旧面不改色道:“既然想重提旧案,那就请大人将状告之人带过来与我一见,办案要讲究证据,人证、物证缺一不可,这个大理寺是最清楚的不是?”
迟寒嗤笑一声,“别着急啊,温大人......”
温伦的话没说完,只见他的目光立即转向温伦身后。
“温大人,迟少卿。”
应天府衙的赵通判给温伦和迟寒躬身作揖后告知他要见个人带走。
迟寒问道:“我这边有一起旧案在跟温大人探讨。”
赵通判虽只是府衙的通判,但依大明律他必须将温伦带到府衙门问话。
“你们找温大人何事?”
迟寒带着看热闹的语气问赵通判,而温伦的脸色却能够看出有几分诧异又或是骇然。
赵通判却以事情重大为由回绝了迟寒的问题。
“不用藏着掖着,你们那边结束都要经过三司,所以现在告知又何妨。况且我这边也有一桩旧案,说不定我们两边说的是一件案子。”
赵通判想了想迟寒说的确实没错,于是两人走至一旁低声说了几句。温伦从迟寒的已经看出了端倪,但他依旧保持冷静。
迟寒走至温伦身旁,淡淡一笑,道:“温大人,这儿的事情暂且搁一搁,您得去趟应天府衙,那儿有更急的案子等您。”
赵通判躬身道:“大人,请。”
温伦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回不去家了,于是他问赵通判到底因何事。赵通判只道:“温大人,您去了就知道了。”
见赵通判仍旧不肯告知,温伦只好作罢。
应天府衙内比往常热闹许多,从白骨抬到府衙侧厅后引来衙内所有当差的目光,连知府大人都在旁看着仵作验尸,生怕出了岔子。
“大人,初步断定这具白骨为男性,二十五岁左右,死因不明确,但排除中毒。”
应天知府脸上挂满了担忧,这具白骨要是百姓家中倒是小事,可这是从尚书府中发现的,而且现在大理寺和刑部都知道这件事情,他想卖个人情都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应天知府吩咐主薄去查近五年府衙报失踪的案子,再去趟礼部跟他们要一份五年前所有参加科考人员的名单。
主薄问道:“大人,为何要查五年前参加科考的名单?”
应天知府拿了个仵作验尸的工具在主薄的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没听回来的人说大理寺那边收到的状纸说的就是温大人五年前暗地里帮助某些人科考舞弊,动下脑子都知道这是说的一个案子,那死的就不会是别人,肯定是跟科考有关的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参加科考的人。”
“大人,要不说您是知府呢!”
主簿竖着拇指赞叹道。
应天知府心中虽然听着美滋滋的,但嘴上仍旧催着主簿赶紧办事去,这事儿一刻都耽误不得。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得跟北镇抚司通个气,主动点为好,否则他们自己也会很快闻着味儿过来。
沈婳将温映雪身体里的那只虫子取出后,温映雪即刻就清醒过来,也嚷着要吃东西,临时张氏在她耳旁告知陆沉舟已经在打听夏家,让她多加小心。
出了温府,沈婳走的方向却不是回鬼市的方向,陆沉舟也跟着出府,他就跟在沈婳身后。
沈婳问道:“陆大人,杨敬安查的如何?”
“给。”
陆沉舟将昨日在吏部文案库房里抄出来的东西递给沈婳,然后说道:“你到底是谁?”
“陆大人这么想知道的话可以回去问问令堂,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杨之桐的人。”
沈婳边走边看向身侧的一间成衣铺子,她不假思索地走了进去。
掌柜看到沈婳身后跟着的陆沉舟,掌柜在这街上开了二十多年的铺子,只要来过他这里的多少都认识,他一眼便认出陆沉舟,于是笑脸相迎:“贵人,看衣服?”
沈婳冷声道:“不看衣服来你这作甚?”
沈婳方才因为在温府不慎被下人弄脏了衣服,这会儿她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去趟大理寺。
“掌柜的,你这儿最新款的拿与我瞧瞧。”
陆沉舟在旁盯着沈婳,只觉今日的沈婳与往常不同,她的脸上虽与平常一样,但却多了几分悦色,而且认识她以来从未见她穿过除黑白色以外的衣裳。
掌柜笑着将沈婳领到一件白色云丝长裙配薄雾紫色的烟纱外裳面前。
“贵人,我觉得这件更适合您。”
沈婳看了眼嘴角微微上扬,“眼光不错,就这套了。”
换完衣裳后,沈婳将旧衣服拜托掌柜的扔掉,然后指着陆沉舟对掌柜的说道:“他付钱。”
陆沉舟虽然有些无奈但却没有拒绝,他问掌柜多少钱,掌柜笑着告知这套衣裳不论从刺绣,染色都是上品,所以需要二十两。
“二十两!”
陆沉舟诧异地看向沈婳,只见她正看其他的衣裳,于是他迅速将二十两扔给掌柜,拉着沈婳的胳膊离开成衣铺子。
“陆大人未免也太小气了。”
沈婳将陆沉舟的手甩开,然后展开臂膀问道:“怎么样,这身值个二十两吗?”
发髻上的水玉兰花簪子配上薄雾紫的烟纱外裳确实令人眼陆沉舟眼前一亮,只是瞬间沈婳的脸上便转为冷色,她淡然道:“第一次去大理寺总归要正式些。”
陆沉舟问沈婳去大理寺作甚,沈婳抬眸看向头顶的太阳,笑而不语。
就这样沈婳慢悠悠地走到大理寺门口,她用手抹去浮在大理寺门前堂鼓上的灰尘,随后鼓鸣冤声声入耳,震动整个大理寺,引来一众路人围观,门口的衙差见状赶紧进去禀报。
站在堂下半盏茶的功夫,余光见一人走向堂上坐下,低头瞥了一眼来人,着绯色官袍,面前的补子为虎,沈婳便知道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了,左边是寺丞,那右边坐着的应该就是主簿。她早就打听过大理寺卿的位置一直空着,所以大理寺上下大小事务皆由迟寒决定了。
只听大理寺少卿将惊木狠狠地在案上拍下去,问道:“堂下何人,你可知这是大理寺,不是府衙门,这里只受理复审的案件或朝廷重要官员的案件?”
沈婳跪拜后起身,看了一眼堂上之人,“民女沈婳状告吏部尚书温伦徇私舞弊,杀人灭口。”
话音刚落,堂中鸦雀无声,大理寺多年没有受理过朝廷五品以上官员的案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先不说沈婳是何身份,就是女子独自在大理寺击堂鼓也是多年来头一个。
陆沉舟为了避嫌并未进入大理寺,他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这时他是身边的百姓已经交头接耳,在他们看来状告当官的已经是一件不敢为之的事情,更何况沈婳告的还是朝廷二品大员。
“状纸呢?”
迟寒认出沈婳,但却没有询问她的身份。
沈婳拱手回道:“状纸大人已经看过了。”
迟寒很快便反应过来,原来沈婳就是想要温伦命的那个人,于是他将状纸让下递下去跟沈婳确认。
“你看看是不是这份状纸?”
沈婳接过状纸看了一眼便道:“正是。”
“这份状纸是你写的?
“不是。”
迟寒又问:“那是谁?”
沈婳回道:“大人,状纸下面署名便是写状纸的人。”
“本官查过这个人,此人是五年前进京参加科考的一个举人,他人呢,为何你一个女子来到公堂之上?”
“回大人,崔一泽死了。”
迟寒厉声道:“胡说。”
沈婳眉头轻佻:“大人,民女说的句句属实,这份状纸确实是崔一泽写的,也是他让我交给大理寺的。”
“荒谬,先不说崔一泽是死是活,就算你说的都没错,可有人证和物证?”
迟寒仍旧按照大理寺办案的流程盘问沈婳,但他心里早就乐开了花,温伦在汉王眼中是太子爷的人,所以除掉他也是汉王想看到的,这个时候只要有人站出来将他拉下马,那便是再好过。
“人证要过几个时辰才能到,至于物证现在应该已经在应天府衙了。”
堂中所有人,包括堂上的无不瞠目结舌,堂外的陆沉舟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在沈婳的计划之内。
“你怎么知道那具白骨就是崔一泽的?又是如何知道温伦府中花圃里有具白骨?”
沈婳顿了一下,继而抬头看向迟寒头顶处的牌匾,笑道:“大人,你相信这世上有人可以与鬼言吗?”
迟寒与身旁的同僚相互看了一眼,人人念着荒谬二字。
沈婳笑道:“只要两个时辰天暗了下来我可以让你们见见。”
众人虽不相信沈婳的话,但是表情却又很不自然。
“有时候无关生死,活人有时候会胡诌说谎,但死人不会,大人您只需允许等待两个时辰,我便可让证人入堂,让他开口说话。”
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堂外的人认出了沈婳,有人带头喊道:“等两个时辰而已,等等便是。”
经过商议后,迟寒同意等待两个时辰。
“大人,民女有个提议。”
“且讲。”
沈婳道:“何不移步应天府衙?”
待沈婳的话一出其余的人提醒迟寒这不符合章程。
“章程是死的,那白骨和嫌犯都在应天府衙,两个衙门离得又不远,何不过去一同审理,这样的案子不是应该并案调查吗?”
迟寒顿时觉得眼前的沈婳绝非常人,从她击鼓到站在堂上面对众人看不出一丝的紧张和忌惮,更多的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和做的每一个决定似乎在推动着所有人的步伐,就连他自己或许也在被算计的一环里。
此时迟寒也有些迟疑,从他收到状纸的那一刻他算到了有人跟他们站在了同一条船上,但是当沈婳出现的时候,他确实很意外。
“大人,您觉得应天知府能查出什么?”
沈婳的一句提醒确实说到了点上,迟寒想了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天知府的任职便是由温伦亲批,在朝中明里暗里他也有不少门生,虽说温伦平日从不与这些人往来,但暗里有没有恐怕就不知道了。
“我觉得她说的没错,并案调查。”
锦衣卫突然现身大理寺,涂九岸从人群里出来,他见陆沉舟也在,便调侃道:“陆大人为何站在门口?”
“锦衣卫怎么来了?”
除了迟寒,大理寺其余的人见到锦衣卫都纷纷低下头。
涂九岸上下打量着沈婳,说道:“你不是上次验尸那个吗?”
沈婳拱手回道:“正是。”
“藏得够深啊!”
涂九岸故意不在意的样子,但眼睛却掩饰不了对沈婳的猜忌和愤恨,那几个被杀了的锦衣卫至今还没找到尸首,但他又不直接问,只得先将这笔账放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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