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匹骏马踏着官道上的浮尘，蹄声错落，惊起道旁灌木丛里的鹌鹑。狗起攥着缰绳，座下的马被他勒得频频摆头，一会儿故意落后半截，伸着脖子去瞄那辆青布马车；一会儿又紧赶几步贴到江闲澶身侧，活像只按不住尾巴的猢狲。
“狗起！”江闲澶突然勒马，马鞭柄‘咚’地敲在少年束发的青巾上，“你这马跑得比醉汉扭秧歌还浪，你要干啥啊？”江闲澶没好气的问道。
“好奇啊少爷，那个瞎子很厉害吗？”狗起问道。
狗起问起这事的时候，就连一旁的拓跋和王富贵也是竖起了耳朵，不起眼的将马略微的向两人这边靠拢。
“什么瞎子，没礼貌！”江闲澶用马鞭柄敲了一下狗起的脑袋，佯怒道，“以后见面记得叫人家顾先生。”
“知道了少爷！”狗起揉揉脑袋，“可少爷你还没说呢，这顾先生真的很厉害么？”
“那哪是很厉害啊~~~”江闲澶也是一脸回忆之色，“那是相当的厉害啊~~”
“都说寒门寒门，其实咱家算是寒门，有两个臭钱，但朝廷没人脉、没关系。可真正的贫苦学子，那是连门都没有啊。”江闲澶自嘲的道，“可这位顾大才子，当年就是草根一般低贱的出身，硬是惊才绝艳，才压众人。当年都没大考的时候，所有人就己经觉得他考取状元犹如探囊取物。”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人能让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觉得状元非他莫属，那可真的是……”拓跋喃喃道，“此人当时的文名，哪怕我不甚关心，也是如雷贯耳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就是这样，当时跟他同科的人都绝望了，以正常手段，根本就考不过这个人。”
“于是当年那群同科之人便动了歪心思。”江闲澶不屑道，“还不是欺负人家顾先生没钱没背景的。”
“但顾先生当年也是个狠人啊，真被弄急眼了，二话没说，当场拿着家伙就把那个家伙的右手给废了。”江闲澶憾道，“也可惜顾先生当年那一身的才华。”
“当年那么多人进京赶考，看不上他出身寒门，但寒门多了，谁会在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位姓顾的，才华让所有人都怕了，惹事的那个无非也是被推出来的倒霉蛋。”江闲澶道。
“那这位顾先生这么有才华，能心甘情愿的跟着燕王么？”拓跋问道。
“说起来这位顾先生还真和王爷有段香火。他伤人之后，对面那几家人喋喋不休穷追猛打的，想至他于死地，多亏当时王爷过问了一句，他才把这命保了下来，本以为能招揽他，但没想到打那以后他就消失了，没想到被咱们在太平镇撞到了。”江闲澶感慨道。
“不过话说回来，瘸毒瞎狠哑巴坏，你们以后见了他，该行礼的行礼，该作揖的作揖，别因为人家这样失了礼数，让人挑出什么毛病，然后……”江闲澶摸着下巴道。
“有多远离他多远。”
“江进士啊……”马车里传来了顾照烨的那略带无奈的声音。
“顾先生，您怎么了？”江闲澶问道。
“咱虽然确实是瞎了，可这听力委实好的很呢……”顾照烨幽幽地道。
周围人哄笑，江闲澶讨了个没趣，用眼神恶狠狠的瞪着周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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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被顾照烨的马车拖累了行进的速度，但一行人终于还是返回了京城。
马蹄踏过大街上的青石板，车轮碾碎了一地斑驳的光影。
京城的繁华扑面而来，绸缎庄的伙计抖开一匹霞光似的锦缎，脂粉铺前的姑娘们嬉笑着避让马队，空气里浮动着烤鸭油香与檀香混杂的奇异味道。
“哎！新摘的茉莉串成球，小娘子买去压帐钩！”
“西域来的琉璃盏，摔碎了都比你那陶碗透亮！”
“大爷，行行好！求求大爷赏点钱吧……”
几人乘着马进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几个小乞丐虽然有些害怕，但兴许的饿的厉害了，便壮着胆子上前，奔着那个年岁最小的狗起开口乞讨。
狗起看着几个小乞丐年岁不大，心生同情，便将口袋里平素帮少爷跑腿找零的铜板抛向了这些小乞丐。
小乞丐接了铜板，磕头说着吉祥话，狗起看着也笑的很是暖心，可他刚要离开，就见后面一个颇为健壮的乞丐，对这刚才的那几个小乞儿一通拳打脚踢，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让驴日了的狗宝，滚，小孩子会特么花钱么！册特么的，有钱人的崽子都不一样，拉拉尿都能掉几个铜字。”
狗起怒气，便要上前去教训那个壮汉，而他刚要动作，便被江闲澶拦了下来。
“唉！”江闲澶戏谑着对着那壮乞丐大声道，“把那几个铜板还给小孩子，爷赏你个元宝！”江闲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他的声音不小，周围人都纷纷向这看来。
“你说真的？”壮乞丐不信，一脸的狐疑。
“当然是真的！”江闲澶把手里的银锭往上抛了抛。
那壮乞丐看到此，就把那几枚铜板还给了几个小乞丐，小乞丐们拿起铜板，顾不得身上的伤，转身就跑开了。
而江闲澶看到此，笑笑，也没有废话，首接就把那银锭扔在了街边，那壮乞丐挥舞着手驱赶着靠近看热闹的人群，笑眯眯的把银子揣进了怀里。
“江大人，好狠的心啊。”顾照烨的声音突然从后面的马车里传了出来。
“我拿那么大一锭银子赏给他，你说我狠心，顾先生好不讲道理。”江闲澶笑笑道。
“那几个小乞儿因为几枚铜板就被打了一顿，可这个乞丐他手里的可是一整锭银子，那可就未必是挨顿打的事儿了。”顾照烨叹息道。
“我出于善心赏了他银子，他后面的事与我何干？”江闲澶道，“京畿之地的饭都比别的地方好要一些你以为就是句玩笑话？”
“还是大人心善。”拓跋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旁边的王富贵，如果不是江闲澶出手，那出手的可能就是他了。
“那倒也不是……”江闲澶挠了挠头，“主要刚才他骂的太难听了。”
“江大人好自为之吧。”顾照烨发现了，这群人都有点不对劲。
“说起来，这大京城的，这乞丐，有点多啊……”江闲澶狐眼一眯，“韩林、魏山，你们两个一会安顿好了，就去查一查这些乞丐的跟脚，是有地方造了灾祸了还是别的什么，我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
“是大人！”两人领命。
接着一众人也没回刑部，也没回家，首接就打马去了燕王府。
秦风、楚火己经提前去燕王府报信去了，所以当众人到达燕王府的时候，王府中门大开，以贵宾之礼迎接顾照烨。
燕王一身华服，将马车中的顾照烨扶了出来，顾照烨虽然眼盲，但也能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和感激。
“王爷这是折煞我了……”顾照烨道。
“哪里的话，先生值得！”燕王朗声道。
“呵……我当时可没这规格啊~”江闲澶小声嘟囔着酸道。
虽然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可都是听到了，顾照烨苦笑一声，周围人都掩嘴偷笑，燕王瞪了他一眼，江闲澶赶紧作揖接着道，“那王爷和顾先生先许久，此间无事，我就先带着人回衙门里去看一看。”
燕王大袖一挥，江闲澶便领着几人回到了刑部特缉司。
几人刚一进屋子，就看到守在那里的英叔一脸的苦色，接着他就朝着江闲澶道，“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是出什么事了么？”江闲澶一脸正色问道。
“有苦主告状！”英叔道。
“谁？”
“太子座下高手，号称半步九品云下九皋谷鹤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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