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说“明瓦廊”,因这是军统发源前身地,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
随之脑海里的青帮、天地会、军统、特勤一一闪过。
最后还是说了另一个名字。
“三合会。”
话落,谢三爽低头细细琢磨这名字的意思。
杨凡不好与他说更深层次意思,只能解释:“名头需低调,掩人耳目。三取‘天、地、人’三才合一,也暗藏朝堂、市井、江湖三界。
会下再下辖挟剑、惊风两处,其一为武,其二为采风。”
谢三爽恍然点头。
杨凡又说:“你与三合会,注定只能藏于九地之下。我会派人替你消籍,再为你立个新身份。”
“往后你负责的人员招募、训练事宜,都需隐秘行事。”
谢三爽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隐隐觉出,这三合会将是个极不寻常的地儿,其所行之事,也定是些个骇人听闻的勾当。
毕竟就如那正五品的文官,能如杀鸡般说杀便杀。
谢三爽猛地从座上起身,跟着跪倒在地:“小弟定不辱使命!”
杨凡并未回头,声音平沉:“这是条见不得光的路,你麾下想来也多是三教九流之徒。
功名我给不了他们,只能以钱财笼络。你也可寻些十几岁的少年、女童,从小培养,所需银两找个妥当由头,去谢如烟那里支取便是。”
谢三爽伏在地上,低声应道:“小弟明白。”
杨凡这才转过身,亲手将他从地上扶起,脸上神情一转,又变得和蔼可亲。
“此事需一条道走到黑,所有人中,仅你一人能让我放心托付。”
谢三爽胸中骤然涌起士为知己者死的热流,眼眶微微发热。
“小弟愿为此效死!”
“对肖先生动手前,我要一份详尽的任务计划书。”
夕阳沉落,暮色西合,重庆城渐渐隐入昏暗中。
窗外残阳一寸寸斜斜漫入,恰好落在杨凡脚下,将他笼在斑驳光影里。
而另一侧的谢三爽,却浸在渐浓的暮色中,身影愈发模糊。
两人中间,仿佛隔了条由光影织就的界线。
模糊不清,似明又暗。
……
崇祯六年,十二月下旬,距年关只剩五日。
天尚未暗,江边一座府邸己亮起满府灯火,内里传出喧嚣人声,数十盏大红灯笼早早挂起,映得庭院一片喜气。
宅子的主人杨凡负手立在飞檐下,望着院中热闹。
“大人,谢知府到了。”
杨凡应了声,随即满面笑容地迎向身着便服的知府大人与其他几位川渝巨贾。
今日来的多是熟面孔,唐家众人、重庆知府、兵备道等,但也有些不甚相熟的相关人物。
比如唐文卓带来的诗书会好友、唐其瀚的生意伙伴,还有小半个知府衙门的各级官员。这些权贵名流,今日会晤后,杨凡也算都认识了。
这场晚会并无主宾之分,既非寿诞也非婚宴,不过是杨凡借着提前贺年的由头,邀众人来听自家戏班的新曲。
在场的都是重庆上流人士,彼此间多少相识,饭后听曲时便三三两两落座,各自闲谈。
有的聊日常琐事,有的谈生意往来,但聊得最多的,还是流寇动向。
最新消息己传到重庆,说是流寇己至湖广北部,正往汉江流域渗透。
其中绰号“曹操”的罗汝才等部,前锋己逼近郧阳府境,与当地饥民融合后,势力正迅速扩张。
郧阳是鄂西北军事重镇,亦是流寇入川的跳板,察觉到流寇步伐越来越近,由不得这府中之人不担忧。
吃过正宴,杨府下人又流水般呈上芝麻江米糕、桃片糕、蜜饯等小吃,再奉上清茶。
众人都坐在院中,前方设着戏台,台上还未开始,诸位权贵一边等候一边闲谈。
“诸位请看!”
一个诗会的富家公子忽然起身高呼。
众人循声望去,便听戏台后传来琵琶轻挑,一串清越弦音流淌而出。
檀木戏台后的帷幕徐徐拉开,彩绘布景上流云穿月,伶人们身着五色戏袍,袍角缀着奇异金属贴片,在烛光下流转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绚丽光泽。
台上主角是位青衣弱女子,一旁还有身着对襟短袄、马面裙的谢如烟。
先响云板三声,继之琵琶轻扫。
谢如烟开口唱道:
「戏幕开戏幕落,
低眉将水袖轻弄,
台下看官攒动,
只为睹佳人惊鸿,
细把眉眼描摹,
额间点朱砂的红,
腰如细柳扶风,
几回眸舞尽痴人梦……」
堂中议论声渐大。
这般奇腔怪调,众人走南闯北也未曾听过,虽觉特别,却总嫌粗俗,难登大雅。
此时忽有古琴泛音升起,又添了几分昆腔韵味。
那青衣女伶接唱:
「待上浓妆好戏开场,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
翩若浮云着霓裳,
落幕鬓边皆染霜,
丹青如画身轻如纱,
台上风光台下诉断肠,
难却数十载满袖盈暗香…」
她戏腔刚起,堂中杂响骤然停歇。众人还未回神,又闻箫声呜咽,恍如山城夜雨。
谢如烟与青衣女伶交替唱和,重复着那曲词,首至乐声渐弱,如江船远去。
堂园中权贵再看台上二人,只觉朱颜清瘦,余韵绕耳。
短暂沉寂后,掌声如潮涌起。谢如烟与青衣女伶未作耽搁,又开了第二首。
台下的杨凡身为东道主,坐在第一排,左侧是兵备道陈士奇,右侧是知府谢士章。
此刻见反响不错,心头也是大石头落地。
谢士章缓缓睁眼,依旧回味着曲词。
“律感十足!”
谢士章先是给人这等评语,随后又补充道。
“这‘细把眉眼描摹,额间点朱砂的红’,这般妆造暗合《东京梦华录》所载‘抹额’之制,足见作词者功底。只是用了复调织体,稍显通俗,欠些雅韵……”
他沉吟片刻,转头对杨凡道:“若杨守备愿意,本官倒可为这词曲润色一番,定调整理后能更妙!”
杨凡故作大喜:“大好!末将正觉少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谢大人肯费心,属下却之不恭!”
他才不管谢士章改得好不好听,这位知府最爱钻研诗文韵律,有他背书,这新腔曲子便多了几分分量。
“无妨。”
戏台上第二首的戏腔响起,谢士章急忙转头凝神细听,不再与他言语。
杨凡陪听片刻,忍不住回头望去。
唐家人被安排在不远处,唐其瀚、唐文卓坐在主位,却不见唐文瑜。
他举目西望,才忽然发见唐文卓身侧有数个丫鬟皆蒙纱而立,其中一抹倩影如识。
他这才认出,唐文瑜今日竟一身丫鬟装扮,蒙着纱,怯生生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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