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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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壳里的秘密

 

监护仪的警报声己经响了整整三十六个小时。

桑宁数着走廊时钟的秒针走过每一格,那刺耳的"滴滴"声像一根针,随着心跳扎进太阳穴。手术后的陈远被安置在重症监护室的角落病床,各种管子从被单下延伸出来,连接到闪烁着数字的仪器上。他的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渗出血迹。

"自主呼吸还很弱。"周医生翻着病历对陈远父母说,"但瞳孔对光反射正常,这是个好迹象。"

桑宁站在两步之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手术是三天前做的,整整九个小时,周医生出来时手术服都被汗水浸透。"清除了大部分赘生物,"他当时说,"但心脏损伤比预想的严重。"

现在,那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少年静静躺着,像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只有监护仪上起伏的绿色线条证明生命还在延续。

"宁宁,回去休息吧。"陈远的母亲轻声说,眼睛肿得像桃子,"你伤口还没好彻底......"

桑宁摇摇头,摸向胸前的贝壳项链。这三天她没离开过医院,父母轮流给她送饭换药。手术疤痕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陈远正在经历的,这点疼痛微不足道。

傍晚时分,护士开始清场。桑宁不情愿地回到自己病房,从窗口望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天空阴沉沉的,远处传来闷雷声。她掏出那枚贝壳,在台灯下细细端详——这是陈远在雨夜送给她的"提前的生日礼物"。

贝壳内侧突然闪过一丝微光。桑宁凑近看,发现内壁刻着极小的字迹:"7.20 S.N?C.Y"。她的生日日期,和她与陈远名字的缩写。字迹旁边还有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凹槽。

手指颤抖着摸索,贝壳突然"咔嗒"一声从中间分开——里面藏着一把黄铜小钥匙。

窗外的雷声更近了。桑宁翻遍陈远给她的所有东西,终于在MP3播放器的电池槽里找到一张折叠的纸条:"顶楼天文台,储物柜17号。"

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变成倾盆暴雨。桑宁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窗户,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某个瞬间,她仿佛看见陈远站在窗边对她笑,棒球帽反戴着,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这个幻觉让她做了决定。

午夜十二点,等夜班护士查完房,桑宁披上外套溜出病房。胸口的手术伤疤还在疼,但她顾不上了。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通往顶楼,铁楼梯在闪电照耀下明灭不定。

天文台的门锁着,但钥匙孔正好匹配那把黄铜小钥匙。门开时,潮湿的风裹着雨丝扑面而来。这个圆形空间里摆着几台天文望远镜,墙上贴着星图。角落里有一排金属储物柜。

17号柜子里放着一个牛皮纸袋,上面用马克笔写着"S.N"。桑宁双手发抖地打开它——

里面是一本《小王子》精装书,书页间夹着几张照片:陈远站在海边,背后是初升的太阳;陈远在医院天台上吹口琴;最后一张是空白的相框,背面写着"留给我们的合照"。

书里还夹着一封信。

"亲爱的桑宁: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爽约了。对不起,没能带你去青塘看真正的星空。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医院顶楼的天文台,每年7月20日这里能看到最美的银河......"

信纸突然模糊了。桑宁抹去眼泪,继续往下读:

"MP3里有我为你写的《桑宁变奏曲》,本来想亲自教你吹的。贝壳是我第一次手术前在青岛捡的,当时就想,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就送给她......"

暴雨拍打着天文台的玻璃穹顶,雷声震得书架微微颤动。桑宁把信纸按在胸口,那里传来一阵新鲜的疼痛——不是伤口的疼,而是某种更深、更钝的撕裂感。

她突然站起来,把东西塞回纸袋冲下楼。雨己经大到像天上开了闸,但她不管不顾地穿过中庭,冲向重症监护室的后门。

警报声隔着门就能听见。桑宁从观察窗看见医护人员围着陈远的病床忙碌,监护仪上的绿色线条变成了一条疯狂的锯齿。周医生正在做胸外按压,护士准备着电击板。

"clear!"

陈远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桑宁贴在玻璃上,雨水从她发梢滴落,在脚下积成小洼。

第二次电击后,那条绿线恢复了微弱的波动。医护人员渐渐散开,周医生摘下口罩说了什么,陈远父母抱在一起痛哭。

桑宁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趁护士换班的空档溜了进去。她蜷缩在窗帘后的角落里,看着陈远苍白的脸。各种管子让他看起来像个被缝补过的布娃娃,胸口随着呼吸机节奏起伏。

一道闪电照亮整个病房。在那一瞬的白光中,陈远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

"陈远?"桑宁轻声唤道,不敢置信地凑近。

他的嘴唇微微分开,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桑宁把耳朵贴上去,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桑树...开花了..."

这是陈远说的最后一句话。监护仪上的绿线再次变成首线,刺耳的警报声中,医护人员冲了进来。有人发现了桑宁,惊呼着把她拉出去。

她跌坐在走廊地板上,手里还攥着那个牛皮纸袋。雨声、哭声、奔跑声全都远去了,只有那句话在耳边回荡:"桑树开花了..."

青塘镇的老桑树,她出生那年父亲种下的,今年会开花吗?

有人轻轻抱住她——是陈远的母亲,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桑宁低头看,是陈远那支银色口琴,还带着他的体温。

"他希望你留着。"陈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谢谢你,让他最后时刻不孤单。"

桑宁望向窗外,暴雨如注。在这个被雨水淹没的夜晚,十七岁的陈远永远停止了心跳。但她分明听见某个地方,有口琴声穿过雨幕,吹奏着那首未完成的《桑宁变奏曲》。

第二天清晨,护士在桑宁枕头下发现了那枚裂成两半的贝壳,内侧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开来,像一朵盛开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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