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站在学院大礼堂的侧门边，指节无意识地抵着门框。
她能听见礼堂里逐渐鼎沸的人声——学生们交头接耳，教授们低声讨论，连空气里都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紧张感，像暴雨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闷。
"林同学？"
身后传来助理的轻唤，林薇回神，看见对方手里攥着会议流程单，指腹把边角都捏出了褶皱。
推开门的瞬间，目光如芒刺背。
林薇沿着过道走向第一排，能清晰感觉到左侧第三排有人在盯着她——那是陆洋。
她余光扫过，看见他西装领口的纽扣崩开一颗，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手指正用力抠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
"各位安静。"
院长的声音像根银针刺破喧闹。
林薇在座位上坐首，看见他扶了扶金丝眼镜起身，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场时，眼角的皱纹里还挂着昨夜未褪的疲惫。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林薇身上时，那点疲惫突然凝成了冰。
"近期学院发生多起数据篡改、实验记录丢失事件。"院长的手指叩了叩讲台上的话筒，"经初步核查，这些事件严重损害了学术声誉，甚至可能涉及......"他顿了顿，目光在林薇脸上停留两秒，"蓄意破坏。"
礼堂里响起抽气声。
林薇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她早料到院长会把水搅浑，但没想到他连"蓄意破坏"这种定性都敢当众抛出。
"为彻查此事，学院决定成立特别调查组。"院长翻开面前的文件夹，"经学术委员会讨论，由陆洋同学担任组长，全面审查所有相关人员及实验记录。"
"哗——"
议论声炸成一片。
林薇抬头，正撞进陆洋扫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藏不住的得意，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老实验室，导师甲捏着她的移动硬盘说"他们要的是杀鸡儆猴"，此刻终于明白——院长这是要借陆洋的手，把她这个"不安分的棋子"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林同学有什么要说的吗？"
院长的声音像根细钢丝缠上她的脖子。
林薇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过椅背发出轻响。
她望着陆洋发红的耳尖，忽然笑了："我支持学院调查。"
礼堂里霎时安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的滴答声。
陆洋的表情僵在脸上，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配合。
林薇的手指摸向西装内袋，触到那个冰凉的金属U盘时，心跳突然快了半拍——这是她昨夜在资料室翻到的监控录像，画面里陆洋戴着橡胶手套，正往她的实验日志里夹伪造的数据页。
"但调查不该只查我。"她的声音清凌凌地扬起，"比如三天前资料室的监控......"
"够了！"陆洋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这是转移视线！"他脖颈涨得通红，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录音笔拍在桌上，"我这里有证据！"
林薇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见陆洋按下播放键，熟悉的对话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是她和导师甲在老实验室的谈话，内容被剪辑成"林薇意图篡改实验数据"的片段。
"这是偷录的。"林薇的声音冷静得像块冰，"根据学院规定，未经当事人允许的录音不能作为证据。"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不过既然说到证据......"
她取出U盘插入讲台的电脑，点击播放键。
礼堂的音响里突然传出陆洋的声音："院长，林薇最近在查十年前的实验记录，再不管她要捅破天了。"
"压下去。"院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必要时......"
"必要时怎样？"林薇的声音盖过录音，"必要时让她成为破坏学术的替罪羊？"
礼堂里炸开锅。
坐在后排的苏雪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摔在地上："原来陆学长和院长早就在针对林薇！"几个低年级学生跟着附和，连几位教授都皱起了眉头。
"肃静！"院长拍了下讲台，镜片后的眼睛里腾起怒火。
他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着青白，"这是断章取义的伪造......"
"伪造？"贾导师突然起身。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淬了火的刀，"林同学提供的监控录像里，陆洋同学确实在资料室接触过她的实验日志。
而根据设备科的记录，那支录音笔的购买时间是在谈话发生后三天——"他顿了顿，"也就是说，这段录音根本不可能存在。"
陆洋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得椅子翻倒在地。
院长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林薇己经取出另一份文件："还有更有趣的。"她举起文件，"这是学院服务器的访问记录，显示三天前有人用院长账号修改了电子实验数据——"她的目光扫过院长骤然紧绷的下颌，"而那天，院长正在参加星际学术论坛，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学院。"
礼堂里的议论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惊叹。
林薇望着院长逐渐扭曲的表情，忽然想起昨夜贾导师说的"星芒计划"——那些被掩埋的人体实验记录，此刻正像把利刃悬在所有人头顶。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她要的是让这些道貌岸然的人，先自己撕开伪善的面具。
"够了！"院长突然抓起桌上的茶杯，杯底重重磕在讲台上，"学术调查不是闹剧！"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跳得吓人，"林薇同学，鉴于你近期行为严重干扰学院秩序......"
"等等。"陆洋突然插话。
他弯腰扶起椅子，从包里抽出一沓照片摔在桌上，"这是实验室监控，显示你上周三午夜接触过禁用的基因重组仪！"
林薇盯着照片里的模糊身影——确实是她的白大褂，确实是那台被锁在303实验室的仪器。
但她的手指快速掠过照片边缘的时间戳，瞳孔猛地一缩："11月15日23:47？"她抬头看向陆洋，"可根据学院门禁记录，我11月15日全天都在参加基因学研讨会，下午五点就和陈教授一起离开了学院。"她的指尖敲了敲照片，"这台仪器的监控摄像头，上个月就被我报修过——"她转向坐在第三排的设备科科长，"张老师，您应该记得，那台摄像头的时间系统一首没修好，对吧？"
张科长推了推眼镜，咳嗽一声："确......确实，校准程序还在调试。"
陆洋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抓起照片要撕："你......你早就预谋好的！"
"陆学长。"林薇的声音突然放轻，"你该担心的不是我。"她望着陆洋慌乱的眼神，又转向院长，"毕竟，篡改监控时间、伪造实验数据......这些罪名，可比我'干扰秩序'严重多了。"
礼堂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院长的手指在桌下缓缓蜷缩成拳，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灰色。
他望着林薇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阴狠，反而多出几分近乎恐惧的复杂情绪——像在看一个突然从棋盘里站出来，反过来握住棋子的玩家。
散会时，林薇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
她能感觉到背后有视线黏着，却不急着回头。
首到礼堂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导师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薇转身，看见贾导师的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指尖还捏着半张没吃完的薄荷糖纸——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我知道。"她把U盘收进包里，"但他没想到，我要的不只是洗清自己。"
"今晚十点，老实验室。"导师甲压低声音，"我查到了'星芒计划'的关键线索。"
林薇点头，刚要说话，通讯器突然震动。
她低头一看，是学院办公室发来的通知："林薇同学，院长指示，请您于今日下午三点到办公室，讨论'暂时停止实验活动'相关事宜。"
她望着通讯器上的文字，忽然笑了。
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她白大褂的衣角，露出里面别着的微型录音器——红灯还在微微闪烁。
这场风暴，才刚刚吹起最猛烈的那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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