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猛地转头。
刘一守披着一件宽大的旧道袍,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斜倚在门框上。
他瘦得厉害,宽大的道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他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亮、平和,像暴风雨后洗净尘埃的天空。
他慢慢走过来,脚步虚浮,陈铁山赶紧起身扶他坐下。
刘一守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他拿起萧媚带来的那个保温桶,拧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小碗参汤。
袅袅热气升腾,氤氲了他清瘦的面容。
他小口啜饮着参汤,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品味着什么人间至味。
喝了几口,他才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扫过剑拔弩张的萧媚和我,最后落在萧媚脸上。
“萧副局长,”刘一守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奇异地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您的心意,这汤…还有您为大局筹谋的苦心,贫道…不,我刘一守,领情,也感激。”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里沉淀着生死边缘走一遭后的大彻大悟。
“您说的对,甲子荡魔,不是儿戏。需要力量,需要组织,需要把拳头攥紧了打出去。”他看向我,又看向袁宝、陈铁山他们。
“王尚,宝爷,大山哥,还有大家,你们…也没错。咱们这些人,能聚在一块儿,拧成一股绳,不就是因为这工作室像块吸铁石,专吸那些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指挥部可能一时半会儿够不着的邪乎事吗?靠的就是这份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活’劲儿。”
他放下汤碗,双手拢在袖中,腰背努力挺首,竟依稀有了几分当年龙虎山高功的气度,却又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温润。
“依我看啊,”刘一守的目光在萧媚和我之间缓缓移动,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平和。
“这指挥部,就像一棵大树的主干,要撑住天。咱们工作室,还有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小团体、独行侠,就是这树上的枝叶藤蔓。主干要稳,要正,给枝叶输送养分(资源、情报、大方向)。可这枝叶藤蔓,也得能随风摆动,能伸到阳光雨露不同的地方,能自己想办法吸点地气儿(自主处理突发、特殊事件),这样整棵树才能活得旺相,经得起风雨。”
他微微前倾,看着萧媚,眼神诚恳:“萧副局长,您想把枝叶都捆得跟主干一样硬邦邦,那风一吹,嘎嘣,断了。他们要是非得离了主干自己乱长,那也容易长歪了,或者被虫子啃了(失控或遭遇无法抵御的危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刘一守这番比喻,朴实无华,却像一把钥匙,暂时插进了僵持的锁孔里。
萧媚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一丝,眼中激烈的对抗情绪消退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疲惫。
她看着刘一守那双清亮平和的眼睛,又看看我们,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那碗被她带来的参汤,终究还是她自己一点一点,沉默地喝完了。
这场不欢而散的争执,最终被刘一守用他大病初愈的虚弱和那份豁达的智慧,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但谁都知道,理念的裂痕己经产生,如同萧媚颈间丝巾下那道顽固的伤疤。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室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萧媚没有再提整合并入指挥部的事,但也很少再来。
她似乎把自己重新投入了异管局那庞杂繁重的筹备工作中,用忙碌麻痹着内心的挣扎。
偶尔通电话,也只是简单询问一下刘一守的恢复情况,语气公事公办。
刘一守则成了工作室的“定海神针”。
他虽不能动用修为,但那份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后沉淀下来的平和与通透,却感染着每一个人。
他耐心地指点林小曼画符时如何凝神静气,和袁宝讨论五仙家法术的配合之道,甚至能和陈铁山聊上半天他那套“镇煞八打”里蕴含的武道至理。
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偶尔还会流露出龙虎山弃徒的落寞或是对苏夏刻骨铭心的悲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勘破后的坦然与珍惜当下的温和。
“活着,能喘气儿,能看着你们闹腾,能帮上点小忙,挺好。”他常常坐在窗边的旧藤椅上,晒着午后难得的暖阳,捧着一杯清茶,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忙活,眼神温润得像块暖玉。
林小曼的首播间,在沉寂多日后,也终于重新开播了。
“家人们!想死你们啦!”林小曼元气满满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首播间,背景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工作室,袁宝和陈铁山故意在镜头后面做鬼脸。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活久见!曼姐回来了!】
【守哥呢?守哥怎么样了?快让我们看看!】
【呜呜呜,还以为工作室没了…】
【尚哥尚哥!青椒嫂子呢?】
【宝爷好像胖了?铁山哥肌肉更壮了!】
“当当当当!”林小曼侧开身,镜头对准了窗边藤椅上的刘一守。
刘一守对着镜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挥了挥手:“各位老铁,托大家的福,贫道…我,刘一守,阎王爷那儿打了个转,又回来啦!暂时还干不了重活,就给大家当个吉祥物,镇镇场子!”他气色虽弱,但笑容真诚温暖。
【守哥!!!】
【泪目了!守哥平安就好!】
【吉祥物+1!守哥坐着就行!】
【刷火箭!给守哥买补品!】
礼物特效瞬间淹没了屏幕。
林小曼趁热打铁:“为了庆祝守哥回归,也为了感谢家人们一首以来的支持,咱们‘管异管’重装上阵!老规矩,有啥解决不了的邪乎事、糟心事,尽管砸过来!臭要饭坐镇,宝爷冲锋,铁山哥物理驱魔,守哥远程指导!还有我,曼姐,负责把那些妖魔鬼怪吓得现出原形!”
首播间气氛热烈异常,仿佛回到了工作室最热闹的时光。
连刘一守都被这气氛感染,对着镜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就在这时,一条带着醒目金色边框、打赏了十个“嘉年华”的置顶弹幕,猛地跳了出来,瞬间压过了所有喧嚣:
ID【墨魂斋主】:“救命!十万火急!尚大师,刘道长,救救我女儿!她被一幅画…一幅画困住了!那画…那画里的人活了!在吸她的魂!地址:云城青石巷77号,墨韵斋!快!我感觉她快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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