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了许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林小曼欢呼一声，跑过去帮忙洗菜。
陈铁山咧着嘴，搬桌子支锅，动作麻利。
连谢慕都挣扎着想起身帮忙，被秦岳轻轻按回沙发，递给她一碟刚洗好的水果。
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眼前这久违的、带着烟火气的喧闹，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戾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右臂的纹身安安静静，手腕上青椒的手链传来一丝慵懒的暖意。
铜锅里的红油汤底咕嘟咕嘟翻滚着，浓郁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工作室。
众人围坐一桌，热气腾腾。
袁宝忙着给大家倒酒倒饮料，林小曼烫着毛肚，七上八下，动作熟练。
陈铁山捞起一大筷子肥牛塞进嘴里，烫得首哈气。
谢慕小口吃着秦岳帮她涮好的、去了壳的虾肉。
秦岳话依旧不多，只是沉默地给谢慕夹菜，偶尔自己吃一口。
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更加活络。
“哎，尚哥，”袁宝凑过来，挤眉弄眼。
“你跟青椒嫂子…啥时候办喜酒啊？到时候宝爷我包个大红包！”
“噗——”我一口啤酒差点喷出来。
手腕上的青椒手链瞬间变得滚烫，一股羞恼的意念冲进我脑子：“袁宝！你个死胖子！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冻成冰雕！”
“哎哟！嫂子饶命！”袁宝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引来一片哄笑。
林小曼也笑嘻嘻地插话：“就是就是！臭要饭的，你看人家秦哥和慕姐，多默契！”她指了指对面。
秦岳刚把一片烫好的黄喉放到谢慕碗里，谢慕低着头，耳根微红，默默吃着，没说话。
秦岳收回筷子，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捻了捻，冷硬的唇角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咳咳…”我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心里却莫名地有点发暖。
这种插科打诨、互相调侃的日常，才是工作室该有的样子。
“还有大山哥，”林小曼又把目标转向埋头苦吃的陈铁山。
“你可得加把劲啊！咱们工作室就你单着了！要不要曼姐我帮你介绍个漂亮小姐姐？”
陈铁山正捞起一块鸭血，闻言手一抖，鸭血“噗通”掉回锅里，溅起几滴红油，烫得他“嘶”了一声，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瓮声瓮气地嘟囔：“俺…俺一个人挺好！有把子力气，有口饭吃，就…就知足了！找啥对象…麻烦…”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连谢慕都忍不住抿嘴轻笑。
就在这难得的、充满了烟火气和笑声的喧闹时刻，工作室那扇老旧的木门，再次被轻轻敲响了。
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带着一丝警惕和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
袁宝放下筷子，走过去，警惕地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萧媚。
她没有穿那身挺括冷硬的黑色制服，而是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棉麻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米色的针织开衫。
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没有化妆，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般的苍白和憔悴。
颈间缠着一条新的、颜色素净的丝巾，遮住了疤痕。
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看着屋内的众人，看着桌上翻滚的火锅，看着大家脸上尚未褪去的笑容，那双曾经锐利如刀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局促。
她不再是那个气势逼人、掌控一切的“萧副局长”，此刻的她，看起来单薄、脆弱，就像一个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去的普通女孩。
“我…”萧媚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明显的犹豫。
“听说…一守哥情况稳定了…我…我熬了点参汤…对固本培元…有点用…”
她举起手中的保温桶，动作有些僵硬。目光扫过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袁宝的惊讶，林小曼的不知所措，陈铁山的警惕，谢慕的复杂，秦岳的淡漠…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有羞愧，有挣扎，有迷茫，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的…求救的信号。
仿佛一个在黑暗冰海中沉浮的人，看到了远处灯塔模糊的光晕。
空气凝固了。
火锅的咕嘟声显得格外刺耳。
是拒之门外，让她在冰冷的权柄之路上彻底沉沦？
还是…再给一次机会？给那个曾经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一个找回自己的可能？
我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
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门口。
“进来吧，”我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外面冷。”
萧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随即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淹没。
她拎着保温桶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最终，还是迈步，踏进了这间充满了食物香气和温暖灯光的屋子。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外面深沉的夜色像化不开的浓墨。
保温桶里的参汤香气混着牛油的辛辣，在工作室里弥漫开一种奇异的、带着点生疏的暖意。
萧媚坐在临时加的小板凳上，捧着林小曼递给她的一杯热茶，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
她低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依旧苍白的脸。
刚才帮忙收拾碗筷时那一点笨拙的、近乎讨好的局促，此刻被一种更深沉的沉默取代。
她像是误入了不属于自己领地的困兽，格格不入，却又无处可去。
“谢…谢谢。”她声音干涩，几乎低不可闻，是对递给她茶的小曼说的，更像是对这一屋子重新接纳了她的伙伴说的。
颈间那条素净的丝巾下，被秦岳剑气重创的蛊痕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她权力路上那惨痛的一跤。
“咳，老刘能挺过来，比啥都强。”袁宝打了个哈哈，试图驱散这微妙的尴尬，他捞起一筷子煮得恰到好处的毛肚塞进嘴里，烫得首吸气。
“媚姐你这汤送得及时，回头给老刘灌下去，保准他活蹦乱跳！”
提到刘一守，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些。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陈铁山闷声接话，古铜色的脸上露出由衷的憨笑，他小心地把一块烫好的嫩牛肉夹到萧媚面前的空碗里，“媚…萧副局长，你也吃点，看着…怪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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