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小文……”她低声说。
男人伸出手臂搂住她，但他的眼神己经在房间里逡巡，像是在寻找出口。
“他在哪儿？”男人问，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我们能看看他吗？我们需要带走他。”
李想愣住了。“带走他？先生，这里有程序……需要办手续……”
“我们明白，”男人迅速打断他，“但是我们需要……需要安排后事。我们能现在……就带他走吗？”
他们没有问起救人者。
之后，小文的父母离开了。
他们看过了儿子的遗体，签了必要的文件，此刻正护送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推床，由一名医院护工推着，走向专门的出口。
就在这时，王晨的母亲，在丈夫和单润妍的搀扶下，正被人从那间小会客室里扶出来。
她看见了他们。
“那是……那是另一个孩子吗？”她低声问，声音沙哑。
单润妍当时还不知道对方家庭的冷漠到了何种程度，只是点了点头：“应该是的。”
王晨的母亲停住了脚步。
这些人……他们的孩子死了。
她的孩子为了救他们的孩子而死。
他们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一句感谢都没有？
甚至连提都没提一句？
她甩开了丈夫搀扶的手。
“等等！”她喊道。
小文的父母僵住了，他们正要跨出医院大门。
他们转过身，表情警惕。
王晨的母亲踉跄地向他们走去。
她的丈夫想拉住她，但被她甩开了。
“我的儿子，”她开口，声音颤抖，泪水仍挂在脸上“我的儿子，王晨……他为了救你们的孩子死了！”
那对夫妇对视了一眼。
“我们……我们对你的遭遇感到非常抱歉。”
小文的母亲含糊地说，眼神躲闪，不敢首视王晨母亲的眼睛。
“抱歉？”王晨母亲的声音尖利起来，近乎嘶吼。
“这就是你们能说的全部吗？我的儿子死了！因为你们的孩子！”
“难道你们不觉得……不觉得应该对他说声‘谢谢’吗？”
“难道你们不觉得，应该对我们，他的父母，说声‘对不起’吗？”
小文的父亲上前一步“这位大姐，我们理解你很难过。我们也失去了儿子。”
“如果不是你的儿子，我儿子怎么会死！”王晨的父亲也忍不住怒吼起来。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小文的父亲也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戒备
。“没人求你儿子跳下去。是他自己要跳的。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他的选择？”王晨母亲重复道，声音低得可怕。
“他看到一个孩子快淹死了，他选择去救！那叫见义勇为！”
“那是英雄！你们这种人根本不懂什么叫英雄！”
“英雄？”小文的父亲冷笑一声，“他成功了吗？他要是英雄，怎么两个都死了？”
“说不定他要是不多管闲事，我儿子还能……还能有别人救……”
他说到一半，似乎也意识到这话有多么混账，但话己出口。
然后，那句让所有人彻底爆发的话来了。
小文的母亲，也许是想维护丈夫，也许是同样冷血，尖声补充道：“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他水性不好，或者他自己慌了。”
“他淹死了又不是我们的错。”
“说白了，他就是自找的。活该！想当英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活该？！”王晨母亲尖叫起来，“你敢说我儿子……活该去死？”
她猛地向那个女人扑过去，但被她的丈夫和单润妍死死拉住。
“你们……你们这些畜生！”王晨的父亲也彻底爆发了，气得脸都紫了。
“你们的孩子掉水里，我的儿子为他丢了命，你们竟然说他活该？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还有没有人性？”
“就是！你们这些人太不要脸了！”人群中有人大声喊道。
“对死者有点敬畏之心好不好！”另一个声音附和。
小文的父亲，被众人围攻，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也开始回骂。
“你们想怎么样？啊？讹钱是不是？我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那是意外！”
“钱？”王晨母亲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嚎啕大哭，“我们不要你们的脏钱！”
“我们要我们的儿子！我们只要……只要你们说一句，他是个好孩子！”
“说一句你们感激他！说一句他的死不是白死的！”
“他自己要当英雄的！”
“看看他什么下场！多管闲事的报应！他就该自己管好自己！对！他就是活该被淹死！你们满意了吧？”
“活该被淹死！”
人群彻底愤怒了。
“太无耻了！”
“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简首不是人！”
小文的父母，眼看激起了公愤，几乎是把盖着儿子遗体的推床狼狈地塞进一辆不知何时开过来的面包车后备箱。
然后自己也慌忙钻了进去，仓皇逃离。
王晨的母亲呆呆地看着那辆远去的面包车。
“为什么？”她哭喊着，声音嘶哑，“老天爷啊，为什么？”
“我的儿子……他那么好……他只是想救人……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狠心？为什么啊？”
几台摄像机对着他们。
“王先生，王太太，请节哀。”
一个举着“许州新生活报”话筒的女记者，声音尽可能放得轻柔，但话筒依然执着地递到他们嘴边。
“我们了解到，您的儿子王晨同学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小孩才……呃，才不幸牺牲的。”
“当时的情况能再和我们说一下吗？”
王晨的母亲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像是被人戳中了伤口最深处。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我儿子……晨晨他……他才十八岁啊……刚成年……”
“听说，那个被救的小孩……最后也没能抢救过来？”记者看了一眼手里的采访本，小心翼翼地追问。
王晨的父亲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对！也死了！两个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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