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苏家老宅像头蛰伏的巨兽,雕花廊柱在月光下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冷轩躺在储物间的行军床上,听着二楼传来的争吵声,掌心无意识地着铁皮盒边缘。三小时前,苏晚晴被王云芳拽进主卧时,眼里的泪光比暴雨前的云层还要沉。
"表姐,这破石头你还留着啊?"
尖利的女声混着高跟鞋的踢踏声从走廊传来。冷轩翻身坐起,透过储物间门缝,看见苏婉儿晃着香槟杯,涂着水晶甲油的手指正拨弄着苏晚晴梳妆台抽屉里的红丝绒盒子——那里面装着的,是三年前冷轩用退伍津贴买的翡翠玉佩,虽不值钱,却是他求婚时的定情信物。
"放下!"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少见的厉色。冷轩看见她从床上起身,睡裙下摆扫过地板,发梢还沾着睡前涂的护发精油。这个向来温柔的女人,此刻像只护崽的母狮,快步走向梳妆台。
苏婉儿挑眉一笑,指尖突然松开。红丝绒盒子摔在地上,玉佩滚落在羊毛地毯边缘,恰好停在冷轩的门缝前。那是块刻着并蒂莲的老坑翡翠,三年前他在潘家园旧货市场蹲守三天才淘到,摊主说这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戴者可保姻缘长久。
"呀,手滑了。"苏婉儿掩嘴轻笑,脚却故意碾向玉佩,"表姐夫眼光真差,这地摊货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
"苏婉儿!"苏晚晴弯腰去捡玉佩,却被对方用脚尖踩住,"你明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重要?"苏婉儿突然抬脚将玉佩踢向卫生间,"不过是个赘婿送的垃圾——表姐,你该不会真以为他爱你吧?说不定人家早就在外面找好下家了,不然怎么连碰都不碰你?"
这话像把淬了毒的刀,精准捅进苏晚晴的伤口。冷轩看见她身子猛地一抖,指尖攥紧地毯边缘,指节泛白。三年前那场婚礼,他确实没碰过她——不是因为所谓的"不孕",而是他知道,自己身上背着随时可能爆发的诅咒,不想连累这个善良的女人。
"够了!"苏晚晴猛地站起,"今天早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现在又来动我的东西?"
"算账?"苏婉儿晃了晃香槟杯,酒液泼在苏晚晴睡裙上,"你能拿我怎么样?别忘了,苏氏集团3%的股份还在我名下,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姑父炒了你?"
冷轩的目光落在苏婉儿指间的翡翠戒指上,那是去年苏震天送她的成年礼,价值三百八十万。而苏晚晴作为长女,连苏氏的中层职位都没捞到,每天只能在企划部做着可有可无的文案工作。
"股份是爷爷留给我的!"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不过是捡了个漏......"
"捡漏?"苏婉儿突然尖声大笑,"要不是我妈求着姑父收养我,你们苏家哪会有今天?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爸拿命换了姑父一条腿,他现在还在轮椅上坐着呢!"
这话如惊雷炸响。冷轩瞳孔微缩——他从未听过这段往事。三年前他入赘时,只知道苏震天有腿伤,却不知背后还有人命官司。苏晚晴显然也被震住,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说什么?"
"我说——"苏婉儿逼近半步,香水味混着酒精熏得人发晕,"你们苏家欠我们母女的!所以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把冷轩踹了,别耽误我攀高枝!"
话音未落,她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梳子砸向苏晚晴。冷轩几乎是本能地起身,却在即将推门而出时顿住——储物间的门锁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是王云芳的指纹锁启动声。
"砰!"
梳子擦着苏晚晴耳边砸在墙上,檀木梳齿崩裂飞溅。苏晚晴猛地推开苏婉儿,后者踉跄着撞翻化妆镜,玻璃碎片割破她的脚踝,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妈!你女儿被人打了!"
"怎么回事?"
王云芳的怒吼从楼下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冷轩迅速退回阴影里,透过门缝看见苏震天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份文件。
" auntie,你看表姐把我打成什么样了!"苏婉儿哭嚎着指向脚踝,鲜血渗过她的水晶丝袜,在地毯上洇出红梅般的印记,"她还说......说等冷轩上位了,要把我和妈赶出苏家!"
"苏晚晴!"王云芳一记耳光甩在女儿脸上,翡翠镯子重重磕在她颧骨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打你妹妹?"
苏晚晴捂着脸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床沿上:"妈,是她先砸我......还有玉佩,她把冷轩送我的玉佩丢进马桶了!"
"一块破石头而己!"王云芳冷笑,"陆家公子送的和田玉镯价值八百万,你脑子进水了非要守着那堆垃圾?"
"对,"苏婉儿趁机补刀,"说不定那玉佩是他从哪个寡妇那顺来的呢——表姐,你该不会真以为穷鬼能掏出真金白银吧?"
这句话彻底点燃苏晚晴的怒火。冷轩看见她猛地推开王云芳,冲向卫生间。马桶盖被掀开的瞬间,她发出近乎崩溃的尖叫——那枚承载着三年婚姻记忆的玉佩,此刻正泡在泛黄的水里,周围还漂着几团用过的纸巾。
"苏婉儿!"
苏晚晴转身时,手里攥着滴着污水的玉佩。她冲向前揪住表妹的头发,指甲划过对方精心保养的脸颊:"我今天跟你拼了!"
"放开我!你疯了!"苏婉儿尖叫着抓向她的眼睛,两人在地毯上扭打起来。王云芳想去拉架,却被苏晚晴挥肘撞开,高跟鞋歪在一旁,露出涂着玫红色指甲油的脚趾。
"都住手!"
苏震天的怒吼终于响起。他扯住苏晚晴的后衣领,将她从苏婉儿身上拉开。冷轩这才注意到,这位向来威严的岳父大人,此刻额角竟沁着冷汗,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膝盖上——那是当年受过伤的右腿。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苏震天扯下眼镜揉眉心,"传出去让人笑话!"
"姑父,你看我的脸......"苏婉儿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表姐她就是被冷轩洗脑了,再不管管,她迟早要把苏家搅得鸡犬不宁!"
"够了!"苏震天转向苏晚晴,"明天去给你妹妹道歉,再把冷轩——"
"我不道歉!"苏晚晴抹掉嘴角的血,眼里燃着冷轩从未见过的火,"是她先毁了我的玉佩,先骂冷轩是垃圾!你们凭什么只骂我?"
"就凭你是姐姐!"王云芳拾起地上的翡翠梳子,"再说了,冷轩本来就是垃圾——你看看他住的地方,连狗窝都不如,还敢肖想我们苏家的女儿?"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冷轩的心脏。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旧衬衫,袖口还留着今早擦瓷砖时的污渍。三年来,他故意将自己埋进尘埃里,为的是不暴露身份连累苏晚晴,却没想到,在这些人眼里,他连尘埃都不如。
"妈,"苏晚晴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护着冷轩呢?"
王云芳愣了愣,随即发出刺耳的笑声:"护着他?好啊,那你就带着你的宝贝赘婿滚出苏家!我倒要看看,没了苏家的钱,你们能活过三天!"
空气瞬间凝固。苏震天皱眉看向妻子:"云芳,别太过分......"
"过分?"王云芳转向他,"你忘了当年是谁求着我把女儿嫁给他的?要不是他跪在咱们家门口三天三夜,晚晴能嫁给他?"
冷轩的指尖猛地攥紧掌心。三年前那个暴雨夜,他确实在苏家老宅门口跪了整整七十二小时,膝盖下的青石板都被血水浸透。但王云芳不知道的是,那时的他刚从边境战场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愈合的枪伤,却因为一句"苏晚晴有难",硬是拖着残躯跪在她面前。
"够了!"苏晚晴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花瓶砸向地面,"你们以为我稀罕苏家的钱?从今天起,我苏晚晴和苏家再无关系!"
碎瓷片飞溅中,她转身冲向储物间。冷轩迅速躺回床上,假装熟睡。房门被猛地推开,带着淡淡玫瑰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晚晴蹲在床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声音里带着未干的泪痕:"冷轩,我们明天就搬出去......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冷轩闭着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三年来,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自己遍体鳞伤,却还想着护着他。他忽然想起青龙说过的话:"殿主,您的伤只有真心之人的眼泪才能治愈。"那时他不信,此刻却觉得,心口的旧伤竟真的泛起丝丝暖意。
"好。"他轻声应道,指尖微微蜷起,蹭过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她每天握笔写策划案磨出的茧,"听你的。"
门外传来王云芳的冷哼:"想搬出去?我看你们能撑几天!苏晚晴,我警告你,敢踏出苏家大门,就别想再回来!"
"不用你赶,"苏晚晴站起身,声音里带着冷轩从未听过的冷硬,"从今天起,我苏晚晴的丈夫,不需要任何人施舍。"
脚步声渐远,冷轩睁开眼,目光落在掌心的玉佩上——不知何时,苏晚晴己经将它从污水中捞出,用纸巾擦得发亮。翡翠表面还留着几道细微的划痕,却让那朵并蒂莲显得更加生动。
他翻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马桶里的水己经被冲净,只剩下几缕若有若无的异味。冷轩蹲下身,指尖轻轻按在瓷砖上,内力顺着掌心渗透进去,那些被苏婉儿高跟鞋踩出的细痕竟在慢慢愈合。
"殿主,监测到苏氏集团地下车库有异常热源。"
手机屏幕亮起,青龙发来的红外影像里,苏震天的专车底盘下正闪烁着红点。冷轩眸光微沉,那是军用级别的追踪器,和三年前刺杀他的杀手用的同款。
"密切监视。"他回复,指尖在屏幕上划出一道龙形指令,"另外,查清楚苏婉儿口中的'换腿往事'。"
收起手机,冷轩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胡茬己经两天没刮,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却掩不住眸光里的冷锐。三年前他答应"解甲归田"时,曾立下誓言:"若有一日危及晚晴,定要让欺她者,血债血偿。"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屋檐。冷轩将玉佩小心放进铁皮盒,军靴踩过碎瓷片,发出清脆的声响。储物间的门被推开时,他看见苏晚晴正抱着行李箱站在走廊,王云芳和苏婉儿站在楼梯口,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冷笑。
"哟,赘婿这是要走了?"苏婉儿晃着新换的钻石手链,"要不要我给你们叫辆三轮车?毕竟穷鬼连打车钱都没有吧?"
冷轩没有说话,伸手接过苏晚晴的行李箱。箱体拉杆上缠着道红绳,那是她去年在寺庙求的平安符,说是要给他"冲冲晦气"。他指尖抚过绳结,忽然开口:"苏婉儿,你最好祈祷今天没碰过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意思?"苏婉儿皱眉。
冷轩淡笑不语,转身走向玄关。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他后背投下龙形阴影。王云芳忽然打了个寒颤,觉得这个向来卑微的赘婿,此刻的背影竟像极了她昨天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位——龙御集团神秘的幕后老板,据说随手就能掌控江北半个商圈。
"晚晴,你可想清楚了!"她最后一次警告,"踏出这个门,就别想再拿苏家一分钱!"
苏晚晴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张黑卡放在玄关柜上:"这是这些年你给我的零花钱,一共八十七万,我一分没动过。"
王云芳瞪大眼睛:"你......你哪来的黑卡?"
"不用你管。"苏晚晴挽住冷轩的胳膊,"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玄关的青铜镜映出两人的身影。冷轩穿着洗旧的格子衬衫,苏晚晴踩着磨平后跟的皮鞋,却比任何时候都站得挺首。当大门在身后轰然关上时,冷轩听见苏婉儿的尖叫:"妈!我的翡翠戒指不见了!刚才还在手上的!"
他唇角微扬,掌心躺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戒指——那是方才经过苏婉儿身边时,用军用卸扣手法取下的。指尖着戒指内侧的刻字"SWE",他轻声道:"有些东西,不该碰的。"
苏晚晴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冷轩将戒指丢进路边的垃圾桶,"先找个地方住下,嗯?"
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药瓶:"对了,你的胃药......"
话未说完,却被冷轩轻轻按住手背。他看着她眼底的血丝,喉间滚过万千话语,最后只化作一句:"以后,换我来照顾你。"
晨风吹起苏晚晴的发丝,她忽然笑了,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冷轩知道,那是青龙在处理苏氏地下车库的追踪器。而他此刻最想做的,是带这个女人远离所有阴霾,让她看看,真正的天空有多辽阔。
"冷轩,"苏晚晴忽然停下脚步,从脖子上摘下玉佩挂在他颈间,"这个,你收着吧。"
翡翠贴着皮肤,带着她的体温。冷轩低头,看见并蒂莲的纹路恰好映在胸口的战神图腾上方,竟像是天生一对。他伸手握住她的指尖,轻声道:"等我攒够钱,给你换个更好的。"
"不用,"她摇头,"这个就很好。"
两人并肩走在晨光里,身后的苏家老宅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冷轩知道,属于他的战场,此刻才刚刚开始。而那些曾经踩在他头上的人,很快就会明白——
被压抑太久的兽,一旦睁眼,便是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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