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的山门外依旧人头攒动。
可此时他看到的却不是商贩，而是大批席地而坐的流民。
这些人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各个面黄肌瘦，看着应该是好长时间没好好吃东西了。
皱皱眉，徐吉首接从人群中穿过，走进山门。
清风观的大门依旧虚掩，徐吉喊了一声：“有人吗？”，推门而入。
刚一走进灵官殿，他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味。
这种味道他很熟，以前流浪的时候，每次遇到施粥的好心人，他都会闻到这种味道。
粥香。
不过这次的粥香里，明显带了一些野菜的味道，徐吉有些不喜欢。
他很清楚，这就意味着，清风观要施的粥里，是掺杂了野菜的。
“你找谁？”
一个陌生的稚嫩声音大声喝问。
徐吉皱眉。
他记得张玄明曾经说过，观里的师兄弟都跟着老观主和几位长老镇妖去了，观里只有他一个人。
清风观天井里。
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穿着一身破衣服，手里拎着一把小铁锹，一脸警惕地看着徐吉。
孩子身后是一个临时垒起来的土灶，灶上放着一口巨大的铁锅。
阵阵热气从铁锅中蒸腾向上，淡淡的粥香从锅中飘散向周围。
双眼微瞪，徐吉愣愣的看着孩子和他背后的粥锅。
“你是谁？张观主在吗？”
“我是狗蛋，观主在后院，你找观主干什么？”
孩子一瞪眼，冷声问道。
徐吉皱眉，他没想到这个狗蛋说话这么冲。
又打量了狗蛋两眼，他忽然咧嘴一笑。
以他十几年的流浪经验看，狗蛋说的可能都是假话。
这点很容易判断，这个自称狗蛋的孩子，说的要是真话，就应该对着后院喊张玄明。
可他只说张玄明在后院，却不叫人，摆明了是用张玄明在吓唬他这个陌生人。
这种事他以前也常干。
“张观主干什么去了？”
他笑问。
“我说了，观主在后院，你听不懂吗？”
狗蛋大声质问。
徐吉轻哼一声，忽然换上一副狠厉的脸色，缓步走向狗蛋。
“那你叫他出来啊！”
“你……你……你别过来！”
狗蛋边说边往后退，手里的小铁锹指向徐吉。
这下徐吉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往前逼近的速度又快了一点。
“不说是吗？那我就把你也放进粥锅，给外面的那些流民加个餐！”
“你……你敢！”
狗蛋双手握住小铁锹，继续后退。
徐吉身影忽然一闪。
看着突然从眼前消失的陌生人，狗蛋一愣。
“嘭！”
他突然感觉自己背后撞到了人。
他赶紧回头。
徐吉邪笑着看向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狗蛋。
“我看你还往哪跑！”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狗蛋。
“啊！”
狗蛋大叫一声，双手挥动小铁锹，对着徐吉的手就拍了过去。
手轻轻一抓，徐吉就抓住了拍向自己的小铁锹。
另一只抓住狗蛋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说不说，你要是不说的话……”他忽然一转身，将狗蛋举向铁锅，“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扔进去。”
“你扔吧，早晚都是个死，我死了，大家还都能多吃一口。”
狗蛋恶狠狠地瞪着徐吉。
双眼微瞪，徐吉似乎想到了什么，鼻子没由来的一酸。
“徐吉，你在干什么？”
观门口传来张玄明的喝问声。
徐吉转头。
张玄明拎着一小袋米，正一脸紧张的看向他。
“他不说实话，逗他玩呗！”
徐吉笑着解释道，随手将狗蛋放下。
狗蛋脚刚落地，对着徐吉的小腿就是一脚。
徐吉嘴角微翘，连躲都没躲。
“嘭！”
一声闷响。
“啊！”
狗蛋发出一声惨叫。
一屁股坐到地上，伸手捂住自己的脚尖，张着嘴，“嘶哈嘶哈……”地不断吸气。
徐吉满脸笑意的看着狗蛋。
还站在门口的张玄明双眼微瞪，嘴也微微张开。
他印象里的徐吉，虽然会点功夫，却不是很厉害，顶多和他刚入门的时候差不多。
可这才过去了几天，徐吉怎么就进步到这种程度。
他感觉现在的徐吉，一点都不比自己弱，甚至有可能比自己还略强一点。
又看了一眼地上吸气的狗蛋，他赶紧跨过门槛，走进清风观。
走到狗蛋面前，他蹲在地上，向着狗蛋穿着破草鞋的脚看了一眼。
露出来的脚尖有些发红，狗蛋用手不断搓揉。
“我让你习武，你就是不学，这下吃亏了吧。”
张玄明边说边放下米袋，用手握住狗蛋的脚尖，轻轻传出一丝内气。
“嘶——”
狗蛋长长地吸了口气，舒服的头都向后微微仰了仰。
又缓缓吐了口气，他才说。
“我不习武，我要读书，我要当状元，我要当官。”
徐吉只是冷哼一声，根本没兴趣和狗蛋说什么当官不好、不容易一类的话。
他转头看向还蹲在地上的张玄明。
“张观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完他向着粥锅一扬下巴。
“唉！”
张玄明先叹了口气，才起身，向着观外一指。
“外面的流民看到了吗？他们没吃的，我只能施点粥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饿死。”
冷哼一声，徐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向着地上的米袋看了一眼，他又问。
“那你这米袋是怎么回事？”
“没米了，我刚找人施舍的米。”
“县衙不管吗？”
张玄明冷哼：“他们要是管，还用得着我挨家挨户的找人施舍吗？”
“那些大户呢？”
张玄明叹气摇头。
“城里突然多出这么多流民，他们也不敢随便施舍粮食，就怕……”
话虽没说完，但徐吉也懂。
这种事他曾经亲身经历过，想不懂都不行。
流民一旦多了，就会有人起歪心思。
所以对付流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这里也没有吃的，他们就会换个地方。
可那也要看流民们的饥饿程度，饿得轻他们或许还会走，但要是饿得狠了……
他眯眼，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那几十袋陈粮放在清风观了。
放在这里，以张玄明的心性，很有可能会把粮食给这些流民。
那样的话，这些流民就不会走。
可要是不放在这里，他又怕这些流民会闹事。
真要出了问题，事情反而更加麻烦。
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张玄明己经开口问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
眉头轻蹙，徐吉向着里面的静室指了指。
张玄明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让狗蛋把刚带回来的米收起来，就带着徐吉往后院走。
等进了张玄明的静室，徐吉关上门，才把自己的来意和想法都说了一遍。
张玄明听完，眉头紧锁。
他也明白徐吉的顾虑，可就让他这么看着，又多少有些不忍心。
思虑良久，他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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