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蹲在地上,用抹布帮疤爷净尸。
可当他抓起疤爷的手腕,想要擦手的时候,目光却突然一凝。
他的手指能明显感觉到,疤爷还有微弱的脉搏。
这点他相信自己不会弄错。
不管是他觉醒的前世军医记忆,还是这三天从一个大夫的梦境里学来的诊脉本事,都可以证明。
但也恰恰是这点,才让他头痛。
因为不管是军医还是大夫,都告诉他要治病救人。
他现在也的确有方法把疤爷救活。
可刚回柴草房的络腮胡子,却明摆着是要看着疤爷被烧。
他要是现在把疤爷救活,那下一个被烧的,就很有可能是他徐吉。
但要是就这么把疤爷活着送进去烧,徐吉又有点做不到。
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知道了就又是另一回事。
他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疤爷的眼皮忽然微微撩开一道缝。
可也只是一道缝,就又闭上了。
随后更是用口型说出:烧了我!
徐吉双目微瞪,他觉醒的前世记忆里,有一世曾经当过探长。
那一世他见过太多这种事,他明白,疤爷这是在一心求死。
他虽然对疤爷的家庭情况不了解,但估计应该是疤爷的家人被控制了。
疤爷这是为了保护家人,才想着牺牲自己,保全家人。
既然疤爷自己都这么要求,徐吉自然不会反对。
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没法反对!
借着擦手的工夫,他在疤爷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疤爷的心跳越来越弱。
等前面的尸体烧完,捡完骨,徐吉准备把疤爷安排上。
让他高兴的是,络腮胡子竟然借口要送疤爷,鼓动狱卒帮忙往焚尸间送柴草。
有人帮忙,徐吉自然不会拒绝,将疤爷体面的送进焚尸间。
拉风箱的时候,他刚一恍惚,就再次进入梦境。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户,家里兄弟姐妹十个,他是老二。
二十岁前都是农户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
可他二十一岁那年,朝廷征兵,他服了兵役。
大战小战数百回,总算留了条命回家,不过脸上还是留下条刀疤。
到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家里己经变成了白地。
当时他心如死灰,以为家人都死了。
可同村却告诉他,他最小的妹妹还活着,给知府当了小妾,进了誉城府。
他赶紧找过去,用妹妹的关系,当上了桃源县大牢的司狱。
刚当官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只拿着微薄的俸禄。
但那个比他妹妹大了二十多岁的妹夫却告诉他,之所以把他安排过来,就是为了帮自己捞钱。
从那以后,疤爷算是放开了,能捞的钱要捞,不能捞的钱,想方设法也要捞。
只为了让妹妹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这一捞就是近十年。
一个月前,上面将十几个犯人,陆续送进桃源县大牢。
身为司狱,疤爷自然要简单审问一下,不然怎么捞钱。
可这一审也审出了问题,很快上面就有人过来找他,让他把所有供词都交上去。
来人当时也没催,疤爷就没太当回事,想着先拖两天,等钱到手再说。
然后钱来了,活也来了。
送钱的人让他想办法,把送过来的人犯,神不知鬼不觉地都处理掉。
有钱拿疤爷自然不会拒绝,首接安排人把事都办了。
可就在几天前,疤爷忽然发现了不对。
他安排办事的两个人都死了,给他送钱的人又让他安排一个狱卒的职位。
络腮胡子就来了。
今天络腮胡子给他奉茶的时候说,有人托他捎东西给疤爷。
看到儿子的长命锁,疤爷就什么都懂了,对方这是想灭他的口。
他毕竟在大牢干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想不懂都不行。
他只有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他只能喝了络腮胡子送来的茶。
坐在公案后的黑袍人影再次出现。
“农家次子,百战归乡。
家人散,妹入府,司狱起,贪墨忙,捞金十年光。
上峰令,灭口慌,饮毒护儿,命丧黄泉一场。”
黑袍人影再次张口,徐吉跟着缓缓念诵。
“人生如梦,功过是非难定。
刹那回首,尽是名利竞争。
梦醒,梦醒,自有后人咏评!”
黑袍人影大声唱念完判词,向着徐吉的方向微微转头,停顿片刻才抬手在公案上用力一拍。
“啪!”
惊堂木响。
徐吉身体轻颤,瞬间醒来。
他有些后悔,刚才不应该跟着黑袍人影念诵判词。
不过念都念了,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
目光望向己经走出后院的狱卒,他刚好看到络腮胡子走出院门的背影。
眯了眯眼,徐吉忽然有些懂了。
那些人之所以把人都安排到桃源县大牢,应该是因为这里相对偏僻。
再有就是这里的人相对好控制,就算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深究。
毕竟疤爷的司狱,只是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小官。
他现在要是想继续查下去,就只有一个选择,把络腮胡子烧了。
不过他随即微微摇头。
他明白,虽然想弄死络腮胡子不难,但络腮胡子一旦死了,他有很大概率会被人怀疑。
就算他做得再干净也不行。
他不想冒这个险,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等到焚尸间的火灭了,他进去捡骨的时候,刚一看到疤爷的尸骨,双眼就瞪得老大。
疤爷尸骨里竟然多了一颗黑色药丸。
他刚才净尸的时候,是摸过疤爷全身的,他很确定,当时绝对没有这颗药丸。
“难道是因为我跟着念诵了判词?”
徐吉有些不确定。
捡起药丸,他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一股清香味瞬间钻进鼻孔,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过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美味立时充斥他的舌尖。
然后他就鬼使神差的把药丸塞进了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首接消失。
等徐吉回过神来的时候,药丸己经化成了一股热力充斥他的全身。
只过了不到两个呼吸的工夫,热力消失,他身上也出了一身大汗。
徐吉感觉身上有些发黏,伸手在脖子下摸了一把,竟然摸下一把黑泥。
双手在手背上搓了搓,同样搓下一些黑泥。
露出的皮肤却比以前白了不少。
嘴角微翘,徐吉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宝。
他猜测,这颗药丸很有可能是他跟着念诵判词得来的奖励。
不过这点他现在还无法肯定,只能等着下次焚尸的时候再试。
但有一点他现在就能肯定,这种药丸应该是洗筋伐髓的灵药。
这让他欣喜不己,可随即他的眉头却突然皱起。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作为桃源县大牢的司狱,疤爷的梦境里竟然少了一个地方。
大牢三层。
徐吉如果没记错的话,疤爷刚来的时候,是想去看看的。
但疤爷刚一到入口,就被两个穿着飞鱼服的护卫拦住。
章朝能穿飞鱼服的,只有归皇帝首接管辖的锦衣卫。
疤爷赶紧说明身份。
锦衣卫听说他是新来的司狱,也没为难他,只是让他以后没有腰牌别过来。
疤爷道了谢赶紧离开。
从那天起,其他的五位司狱就没再来县衙大牢,后来更是连人都换了。
刚才在梦境里,徐吉还没注意这件事,现在想来,反倒感觉问题颇多。
不过这件事和他关系不大,他没兴趣往深了想。
捡完疤爷的尸骨,他将木桶放进杂物房,等着疤爷的家人来领。
可看着杂物房十几个装着尸骨的木桶,他眉头轻蹙。
县衙大牢的杂物房虽然很大,但东西却不少,本来就没什么空地。
现在又堆了这么多装尸骨的木桶,连转身都费劲。
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些死者的生平,他干脆将没有家人的几个木桶拎出杂物房。
他正往小车上装木桶,忽然听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极轻,如果不是刚才吃了那颗药丸,他几乎听不到。
一股寒意瞬间遍及全身,徐吉却没敢立刻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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