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吉带着黑袍人从大门出去，就看到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一辆车头朝东，是去誉城府方向的。
另一辆车头朝西，应该是去京城的，车辕上还坐着一个车夫。
打量了车夫一眼，徐吉皱眉。
车夫身穿黑袍，佝偻着腰，头上戴着斗笠，看不见长相，不过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乎是发现了徐吉在看他，车夫微微转了一下头。
徐吉没敢再看，将跟在身后的黑袍人送上车，自己就坐到了车辕上。
他虽然是流民，但流浪的这十几年里，却跟人学过赶车。
挥动马鞭，轻声吆喝了一声：“驾！”
马车缓缓前行。
等他的马车走远，去京城的马车上，车夫才小声嘀咕道。
“大人，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车里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不满道。
车夫嘿嘿一笑，才挥鞭赶着马车前行。
因为是在县城，徐吉没敢把车赶得太快。
但马蹄和车轮的声音，还是在街道上发出轻轻的回响。
马车走了一刻钟，到了东城门下。
守城的卫兵离着老远就大声喝止。
“站住，什么人？”
徐吉停住马车，从车辕上跳下，拉着车走到卫兵身前。
“大哥，我是县衙大牢的杂役，出城办点事，能不能行个方便？”
“城门关了，等天亮了再说！”
卫兵没好气道。
“大哥，我真的是急事，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徐吉说着，走到卫兵身前，将从银锭上掰下来的碎银子递过去。
看着足有红枣大小的碎银子，卫兵双眼放光。
这块银子少说也有二三两，比他一个月的俸禄都多。
“什么事啊？”
卫兵问了一句。
徐吉走过去，笑嘻嘻地压低声音说。
“刚才烧了个犯人，罪名不太好，他家里人脸上挂不住，就求我晚上带出去埋了。”
说完还向着车上瞥了一眼，又是嘿嘿一笑，看着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卫兵扬头，啊了一声，立时心领神会，也猥琐的嘿嘿一笑。
随即正色，板着脸说。
“我看看再说。”
说完就迈步走向马车。
徐吉不只没拦，还快步走过去，掀起车帘。
他刚才在路上就准备好了，将一个装着尸骨的木桶给了车里的黑袍人，让她看到车帘被掀起来就哭。
黑袍人倒是没让他失望，车帘刚一掀起，就抱着木桶呜呜地哭了起来，还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手帕挡着脸。
卫兵看到木桶里真的装着尸骨，有些嫌弃的向后缩了缩头，随即对着门口的方向一招手。
“开门！”
“吱嘎嘎——”
城门被推开一条能让马车通行的小路。
徐吉道了声谢，赶紧跳上车辕，赶着马车出城。
马车刚一出城。
“吱嘎嘎——”
城门处再次传来声音。
徐吉也不回头，赶着马车往誉城府跑去。
一个时辰后，十几骑快马冲到城门口。
马上人身穿鸳鸯战袄，带头的一个更是穿着五品官的大红官袍。
守城的卫兵一眼就认出那是个千户。
如果徐吉在这里，一定能认得出来，这个千户就是周忠明。
带队的立刻上前询问，是哪个卫所的。
骑在马上的周忠明不答反问。
“刚才是不是有人出城了？”
卫兵挤出一丝笑。
“大人，别开玩笑，城门己关，怎么可能有人出城。”
“啪！”
周忠明手里的马鞭突然抽出。
卫兵的脸上立时出现一道红红的血印。
“放屁，我手下亲眼看到的，你还敢说没有。”
卫兵赶紧跪下请罪，眼中却满是怨毒。
“车上有什么人？”
周忠明冷声问。
卫兵不敢隐瞒，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
“开门！”
周忠明冷声命令道。
“大人，您没有手令，小的不敢开。”
卫兵抬头。
周忠明突然抽出短刀，厉声道。
“你再说一遍！”
卫兵头向后靠了靠，眯了眯眼，忽然一笑。
“大人，您稍等！”
说完对着城门下大喊。
“开门！”
“吱嘎嘎——”
……
天空漆黑，不见月光，只有点点繁星勉强照亮大地。
官道上没有行人。
徐吉赶着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只走了西十多里路。
倒不是他怕天黑把车赶到沟里去。
而是桃源县离誉城府五百多里，要是马车跑快了，他怕马匹坚持不住。
向着周围扫了一眼，这里虽是官道，但两侧都是山林，让人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远处隐隐传来水声，徐吉犹豫了一下，驾着马车下了官道，驶向水声传来的方向。
马车刚走不长时间，一队骑兵就从官道上小跑过去。
带队的周忠明往前又跑了一会，忽然勒住马头。
后面的骑兵纷纷赶紧停住。
周忠明回头问。
“咱们走了有多远？”
一个骑兵立刻催马上前。
“回大人，至少五十里。”
周忠明皱眉，回头向着官道望了一眼。
“他们驾着马车，应该没有咱们快，都给我回去找。”
“是！”
一队骑兵立刻拨转马头，分散开往回找去。
徐吉驾着马车，远远看到一片水光，等行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条小溪。
停下马车，他去溪边打了桶水，先给马喝了一些，才用水壶装满水，递到车里。
黑袍人轻声道谢后，接过水壶。
徐吉看着接水壶的手，双眼微眯。
他感觉这双手似乎有些不对，虽然大小和刘成荫的很像，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天太黑，他又不敢仔细看，也就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看马不再喝水，他过去将水桶放到车上，刚要调转马头回官道，忽然侧耳听了听。
远处隐隐有马蹄踏地声传来。
虽然声音很小，但徐吉却听得很清楚。
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他竟然能隐约看到，两三百丈外，有一个骑着马走过来的人影。
徐吉皱眉，按说这个距离他应该什么都看不到才对。
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他竟然能看到来人穿的鸳鸯战袄。
自己的眼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难道是因为……
徐吉忽然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他现在还不敢肯定。
但他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章朝，能穿鸳鸯战袄的，只有卫所士兵！
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抬头看了一眼天，徐吉估计到天光放亮，至少还有半个多时辰。
按说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骑马到这里来的，更何况来的还是一个卫所士兵。
犹豫了一下，他凑到车帘前，低声将自己的发现小声说了一遍。
“刘夫人，一会我要是和人打起来了，你千万别出来。”
他最后叮嘱道，同时也是试探。
黑袍人嗯了一声，没纠正他的称呼。
徐吉不再多说，驾车向着远离马蹄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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