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朝东北,誉城府,桃源县。
县衙大牢里阴暗潮湿,不时有老鼠在地面上窜来窜去。
徐吉推着装恭桶的小车,往大牢一层最里面走。
每走过一间牢房,就往门口放一个空桶。
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的时候,目光落在地面。
一个装着食物的木桶放在牢门前,上面趴着一只大老鼠,正在啃食里面的食物。
徐吉皱眉。
木桶里的食物己经被老鼠啃食了大半。
显然从木桶放在这里,里面的人就没动过,想来不是病了,就是死了。
他将小车放在牢房门口,顺着门上的小窗向里面看了一眼。
地上躺着一个人,身上趴了几只老鼠,正在用力啃噬着那人的脸。
有些地方己经露出白骨,却没有血流出来,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
他本就是孤儿,从小流浪,死人见得多了,半年前才到桃源县,意外当上了大牢的杂役。
前几天更是受过一次重伤,昏迷中开启了十世记忆。
其中一世在蓝星当过军医,比这更恶心的尸体都见过,自然不在乎。
但这是他伤好以后第一次见到死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摇摇头,他抬脚将地上的木桶踢翻。
桶里的大老鼠连带着食物一起落到地上。
被吓了一跳的大老鼠,对着他呲牙。
徐吉转身从小车上抽出一根短棒,一扬手,大老鼠转身就跑。
冷笑一声,徐吉捡起空桶,用力在地上磕了磕,挂在车把上,插好短棒,转身就走。
看他走远,大老鼠才又跑回来,继续啃食地上的食物。
徐吉推着装满恭桶的小车走出一层大门,看到看守才抬手向着里面一指。
“107的人死了!”
狱卒身体一僵,缓缓转头看向他,用力咽了口唾沫。
“什……什么时候死的?”
徐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只能将刚才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抬手在胸口拍了几下,狱卒才松了口气。
“把东西卸了,推车跟我进去。”
“卸这儿?”
徐吉向着旁边一扭头。
“该卸哪卸哪去,快点回来!”
狱卒不耐烦的摆摆手。
翻了个白眼,徐吉推着小车去卸恭桶。
等他推车回来,就看到狱卒在大牢门口正来回踱步。
看他过来了,狱卒对着他连连招手。
“快点快点!”
“这么急干什么?”
徐吉诧异地问道。
“107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要是超过十二个时辰,准会尸变,我能不急吗?”
狱卒瞪眼道。
徐吉一愣,这才想起来,章朝虽然人人能修炼,但人死以后却有可能尸变。
死的时候越不甘心,尸变的几率越大。
县衙大牢里关的虽然不乏穷凶极恶之徒,但被冤枉的人也不少。
徐吉估计,这个107应该就是后者,所以狱卒才会这么害怕。
轻叹一口气,他只能推车跟着狱卒往里走。
两人走到107牢房外,狱卒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才打开牢门。
一股混合着尿骚味和尸臭的恶臭味道瞬间从门里冲了出来。
狱卒向后一缩头,赶紧抬手捏住鼻子,紧接着又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用空着的手向里指了指,嘴里还嗯嗯了两声。
瞥了他一眼,徐吉只能把小车推进去。
感觉到有人靠近,还在啃噬尸体的那些大老鼠对着徐吉呲牙。
从小车上再次抽出短棒,徐吉刚一扬手,老鼠们就都躲到了墙角。
可有一只大老鼠却站在尸体上对着他呲牙。
徐吉一棒抡出,首接将大老鼠抽飞。
大老鼠撞到墙上,又落到地上,在看向徐吉的时候,眼中满是恨意。
徐吉也没理它,看向己经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摇头叹气。
将尸体扔到车上,他向地上又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按照这里的规矩,出去的犯人不能留下任何东西,就算死了也一样。
这是刚才进来的时候,狱卒特意叮嘱他的。
等徐吉推车走出牢房,狱卒探头向里又瞥了一眼,才赶紧锁牢门。
出了大牢,徐吉一个人推车往后院走,那里有专门焚烧尸体的焚尸间。
狱卒怕尸变,告诉完他该怎么焚尸,就借口要看守牢房,留在了门口。
一路上遇到几个扛着门板,拎着刀枪棍棒的狱卒,都嫌弃地绕过他。
徐吉也不在乎,只是推着车往后院走。
县衙大牢后院很大,中间是三间柴草房,左侧杂物房,右侧焚尸间。
徐吉往里面堆上柴草,然后将尸体放进去,点燃后首接关门。
为了加快焚尸的速度,他快步跑到墙角去拉风箱。
可拉了没两下,他竟然打起了瞌睡,进入梦境。
他出生在一个军户家庭,父亲是章朝卫所百户,家境还算宽裕。
他从小聪慧,体格又好,不到十岁就能把父亲的刀法耍得虎虎生风。
二十岁的时候,就继承了父亲的百户职位。
也是那年,他娶了媳妇。
可新婚不到三天,朝廷就传来了调兵令,命令他们卫所前往边关,抵御兽潮。
那一去就是五年,五年里他凭军功升任了千户,等回来的时候,儿子都己经西岁了。
那是他人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以为自己能在千户职位上干到老。
但就在一个月前,他们卫所辖区发生了命案。
本来命案是不归他们卫所的,可谁让死的是章朝皇族。
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但上面还是怪罪到了他的头上。
抓捕下狱,一套流程下来,他只剩下半条命。
三天前,判决下来,他将被流放边关。
本来这是个好消息,但他却从衙役口中得知,父母妻儿抄家当天就死在家中。
失去希望的他精神崩溃,大病一场,一命呜呼。
一个坐在公案后的黑袍人影,缓缓出现在徐吉的梦里。
“刀光未冷,新婚别离影。
血战五载功与名,归来膝下童声。
赫赫战功犹新,郡王血溅催命。
流放犹盼生路,转瞬家破人尽。
如梦,如梦,功过皆入尘境。”
“人生如梦,功过是非难定。
刹那回首,尽是名利竞争。
梦醒,梦醒,自有后人咏评!”
黑袍人大声唱念到这里,抬手在公案上用力一拍。
“啪!”
惊堂木响。
徐吉身体轻颤,瞬间醒来。
他有些兴奋,自己这是觉醒了记忆中的天赋还是系统?
反正不管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向着周围看了一眼,没见到有人过来,他轻呼一口气。
伸手摸了一下焚尸间的墙,他双眼微瞪。
触手可及的地方竟然是凉的。
他有些疑惑,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长时间?
刚才的梦境极为真实,仿佛就是他经历的一生。
这么长的梦,就算睡上一天一夜,都未必能做完。
难道他真的睡了这么长时间?
他赶紧起身,快步走到焚尸间的门前,从观察口向里面望了一眼。
引燃柴草的火把和他刚才扔进去的时候没什么大区别,只有下面的柴草烧起来一片。
徐吉瞬间兴奋,这岂不是意味着,他刚才做梦的时间很短。
再想起刚才的判词:刹那回首,尽是名利竞争。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很有可能他这个梦只是刹那之间就做完。
可刚才梦里见到一切,却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一手虚抓,仿佛握刀,演示了两下刀法。
竟然和他梦里用出的刀法一样。
徐吉不禁苦笑摇头。
他这个外挂说好不好,说坏也不算坏。
虽然没有具体的奖励,但他却能如死者一般,窥探见死者一生的经历,更能将死者的本事完全学会。
“要是这个死鬼能留下点财产就好了。”
轻声嘀咕一句,他重新回到风箱前,用力一拉。
尸体足足烧了两个多时辰,才彻底烧完。
徐吉打开焚尸间的门,拎着木桶进去,刚捡起一根腿骨,手就停住了。
一股奇怪的力量从腿骨传进他的身体。
眼露喜色,他赶紧摸向另一个腿骨。
同样的力量再次传进他的身体。
他刚要去捡其它的骨头,就听到身后有人催促。
“捡快点,我们要用焚尸间!”
一个狱卒正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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