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里，沉闷的“砰砰砰”撞击声又一次钻进小五的耳朵里。他烦躁地用破毯子蒙住头，但那声音依然顽强地穿透进来，敲打着他的神经。
不用睁眼他也知道，叶雪又在自虐了。
“雪姐……”小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深深的无奈，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地洞中央那个疯狂击打着自制沙袋的身影，“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的……身体会垮掉的……”
“没事的！”叶雪的声音从剧烈的喘息中断续挤出。
她没有停下，拳头、手肘、膝盖轮番上阵，每一次撞击都让沙袋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汗水早己浸透了她单薄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因过度消耗而显得更加单薄的轮廓。她手上那些伤口，虽然用脏兮兮的布条草草包扎过，但此刻在猛烈的撞击下，布条边缘又洇开了刺眼的暗红。
“一定要这样吗？”小五的声音提高了，带着心疼和焦急，“你受伤的地方都还没痊愈呢！这样拼命，伤口会感染的！”
“我没有时间了！”叶雪猛地一拳砸在沙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沙袋剧烈地晃荡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简陋的挂钩上脱落。
又过了好久，她终于停下动作，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砸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她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头和脸颊，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
“必须……必须尽快参加擂台赛！必须……赢！”
几天前那次与林默的对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回响起来……
“等……等一下！”叶雪朝着那个即将消失在巷角的高大背影喊道，“我要……我要怎样才能变强？”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我不知道……打架这东西，很大程度上也是需要天赋的。比如我，”他微微侧过脸，露出一个笑脸，“就是天生的。”
“……你应该很了解吧？”叶雪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执拗，“就是那种因为没有能力……而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虽然……虽然你可能现在不会有了，但是……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吧？一定有过是不是？”
林默沉默了几秒，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这个嘛……我有过这种感觉吗？”他的语气不像反问，更像是一种对遥远记忆的探寻。
“姐姐消失后……我每天！每时每刻！都有这种感觉！”叶雪的眼泪终于决堤，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滚落，“不！在这之前……每当我失去重要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还有，今天也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就算自己想打架……想保护谁……也力不从心！谁都保护不了！只有被抢走的份！因为我太软弱了！太没用了！”她几乎是吼了出来，发泄着积压己久的绝望和自责。
林默静静地听着，他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带上了一丝难得的、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犹豫：“呃……你是在埋怨我吗？”
他看着叶雪通红的眼睛，“在警察来之前……我如果不那么执着地和独狼纠缠……或许……他们两个就不会被警察抓走。独狼他犯了错，的确应该受到惩罚，但是……就像你说的，他儿子是无辜的。我的做法……可能参杂了一些不该有的感情因素，导致了我的意气用事……”
“我没有怪你！”叶雪用力摇头，泪水飞溅，“当警车一出现……我就立刻戴上了帽子！把自己藏了起来！警察抓走他们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我……我什么都不敢做！连动都不敢动！因为我必须找到姐姐！我不能在这里被警察抓到！我跟小狼哥哥认识也没几天……”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在心里……想了千百个理由……想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找借口……因为我害怕了……非常非常的害怕……怕得浑身发抖！那样软弱的我……那样自私的我……又哪有资格……埋怨你呢？”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决绝的光芒：“我想变强！变强以后……再也不想感受这种无力感了！再也不想！”
林默的目光落在叶雪那张混合着泪水、灰尘、血污又无比倔强的脸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在审视一件武器，又仿佛在看一个遥远的、模糊的自己。
“你认为……变强了之后就不会有无力感了吗？”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想靠变强来甩掉那种无力感？想得……真是简单啊。”
他握了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算肉体变得再强，那种无力感也不会消失的！事实上，我也像你一样常常感到无力，而且往后也会一首如此……”
“可是！”叶雪几乎是尖叫着打断他，声音因激动而撕裂，“凭你的实力！至少你可以保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啊！可以在危险的时候……有选择出手的权利啊！而我……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只能躲着！只能……被保护或者被牺牲！所以……我要变强！我想有那份力量！那份选择的权利！”
林默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她的眼神里没有退缩，只有燃烧一切的决心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叶雪以为他会再次转身离开。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听不出情绪的平静，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那好啊！既然你这么想变强……既然你这么想尝尝力量的滋味……”
“那就去变强吧！变强后好好感受一下另一种无力感。”
“我会帮你变强的。但是……”他的语气陡然转冷，“我没时间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地培养你！你对快递员的选拔规则，应该有所了解吧？”
叶雪用力点头。
林默继续说道：“参加快递员的招募考核，必须在各区的‘格斗场’上，堂堂正正地取得胜利！拿到入场券！这是唯一的敲门砖！”林默的目光锐利如刀，“老实说，变强的最快方法就是实战，生死战！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像那里这么适合快速成长了！那里的对手，不会像你的小伙伴那样手下留情。那里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要么赢，要么被打趴下，甚至被打死！”
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力让叶雪呼吸一窒。
“在那里……取得胜利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烙印般刻下，“只要你赢下来，拿到入场资格！那么……”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我会负起责任……让你真正成为一名快递员的！”
“好！”叶雪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
“砰！”
叶雪猛地又是一拳砸在沙袋上，将回忆震得粉碎！
剧烈的疼痛从手上传来，她低头一看，缠绕的布条己经完全被鲜血浸透，血珠正顺着她的指缝滴落。
她只是咬紧了牙关，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她知道，拳击场擂台赛是唯一成为快递员的路，是通往“巅峰”之路的第一块垫脚石。变强，是她此刻唯一的信仰，是她对抗这无力感的唯一武器，哪怕这武器会先割伤她自己。
“雪姐……”小五看着她手上淋漓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求你了……休息一下吧……”
叶雪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抬起鲜血淋漓的拳头，对着那沉重的、象征着一切阻碍和未来的沙袋，用尽全身的力量，又一次狠狠砸了下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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