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区边缘，地下深处。
叶雪和阿爆藏身的地洞比管道区稍好，但也仅能遮风挡雾。
潮湿的泥土味混合着劣质过滤器的嗡鸣，构成了这里压抑的背景音。
地洞一角，用破旧毯子铺成的简易床铺上，那个被叶雪和阿爆从废弃管道里拖回来的、额角带着黑痣、右臂空荡荡的青年，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猛地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先是空洞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恐和焦急填满。
“莲姐！莲姐！”他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坐起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惊惶，完全不顾虚弱的身体，挣扎着就要往地洞口爬去！“莲姐你在哪？放开她！你们放开她！”
“喂！你干什么！”正在旁边整理过滤芯的叶雪和阿爆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阿爆离得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青年的腰。“冷静点！兄弟！冷静点！”
叶雪也立刻挡在通往地面的狭窄通道口前，张开双臂，眼神锐利：“外面是雾霾区！你没戴防毒面罩！出去就是找死！”
“放开我！我要去找莲姐！她被抓走了！我要去救她！”青年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挣扎，独臂胡乱挥舞，指甲在阿爆的手臂上抓出血痕。
他眼中只有失去莲姐的恐惧，对自身安危置若罔闻。“滚开！别拦着我！莲姐——”
“妈的！力气还挺大！”阿爆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抱住，他冲着叶雪喊道：“雪姐！帮忙！”
叶雪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和阿爆一起，一人一边，死死架住小狼的胳膊，用尽力气将他往回拖。
青年的双腿徒劳地蹬着地面，带起一片尘土，嘶哑的喊叫在地洞里回荡，充满了绝望。
“回去！先回去再说！”
“你他妈想死别连累我们！冷静下来！”
两人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乎陷入疯狂的小狼重新按回到毯子上。
青年还在剧烈地喘息，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颤抖，但总算暂时停止了向外冲的举动，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地洞口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
叶雪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眼前这个悲痛欲绝的青年，她仿佛看到了当初姐姐失踪后，那个同样无助、疯狂的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下来，带着一丝理解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现在，冷静一点了吗？”她的目光首视着小狼痛苦的眼睛，“我们非常理解你想要立刻找到人的心情。但是，”她加重了语气，“看看外面！天己经黑透了！雾霾浓度比白天更高！别说找人了，你现在这样冲出去，不出五分钟就会窒息或者被污染毒死！你死了，谁去找你的莲姐？”
阿爆也在一旁帮腔，揉着被抓疼的胳膊：“是啊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这样冲出去，人没找到自己先没了，莲姐知道了得多伤心？”
青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和不顾一切渐渐被巨大的悲痛和深深的无力感取代。他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呜咽：“莲姐……莲姐……”
叶雪蹲下身，与他的视线平齐，声音放得更缓：“我们是在废弃管道里发现你的，你当时昏过去了，伤得不轻。我们把你带回来，给你处理了伤口。”她顿了顿，眼神真诚，“你方便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莲姐是谁？她被抓走了？被谁抓走的？知道得越多，我们才能想办法帮你。”
小狼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叶雪和阿爆，叶雪眼中的关切和阿爆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
在这个冰冷的地下世界，这份陌生的善意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抽噎了几下，努力平复呼吸，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
“他们都叫我小狼，莲姐是我的同伴，是……是黑社会……一伙戴着防毒面具的黑社会……”小狼的声音带着恐惧的余悸，“我……我和莲姐，还有……还有另一个兄弟阿强，我们三个从……从一场混战中逃出来……跑到‘断桥’那片废墟附近……突然就被他们围住了！”
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身体又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们……他们人很多……领头那个……戴着黑色的面具，声音很冷……他……他盯着莲姐看……然后……然后突然就问莲姐……多大了……”
小狼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莲姐没理他……我……我就挡在莲姐前面……那个领头的……他……他就对手下说……‘这妞年纪正好，抓回去！’”
“然后他们就动手了！”小狼的声音带着愤怒和痛苦，“他们人多……下手也狠！我……我拼命护着莲姐……阿强也冲上来了……可是……可是我被好几个人围住……莲姐被他们硬生生拖走了！然后……然后我就被人从后面用棍子狠狠砸了一下……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痛苦地抱住头：“那些人……我……我也是第一次见！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莫名其妙就把莲姐抓走了！为什么？莲姐她什么也没做错啊！”
“莫名其妙抓走？只因为‘年纪正好’？”叶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个理由……这个模式……
“难道……和姐姐一样？”叶雪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她感觉仿佛触摸到了一张无形大网的边缘。
“呜呜呜……莲姐……是我没用……我没保护好你……”小狼再次痛哭起来，独臂无助地捶打着地面，绝望的情绪几乎将他淹没。
“别哭了！”叶雪猛地站起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走到小狼面前，蹲下，首视着他泪流满面的脸，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自责也没用！听着，小狼！”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会帮你！帮你一起找莲姐！”
阿爆也用力点头，拍着胸脯：“对！雪姐说得对！我们帮你！妈的，管他什么黑社会，敢随便抓人，就得付出代价！”
小狼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素昧平生的年轻人。
叶雪眼中那份同病相怜的痛楚和燃烧的斗志，阿爆脸上义愤填膺的真诚，像黑暗中的一束光，微弱却无比坚定地刺穿了他绝望的阴霾。
“你……你们……”小狼的声音哽咽了。
“但是！”叶雪话锋一转，眼神无比严肃，“你要答应我们，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冲动！要活着！要配合我们！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关于那些黑社会，关于那个领头的特征，任何蛛丝马迹，都要告诉我们！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找到莲姐，明白吗？”
小狼看着叶雪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阿爆，用力地、狠狠地点了点头，用那只完好的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和污迹，眼中重新燃起了微弱却倔强的希望之火。
“我……我明白！谢谢……谢谢你们！”他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我……我记得那个领头的！他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他左边耳朵！左边耳朵好像缺了一小块！走路的时候，肩膀有点歪！”
左边耳朵缺了一小块！
这个关键的特征，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烙印在叶雪的脑海里。
那不就是萧启铭吗？他应该就是黑社会吧？
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距离那个带走姐姐和莲姐的幕后黑手，似乎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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