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夜风,仿佛都在这一刻,为那股自法坛之上弥漫开来的、庄严肃穆的气场所彻底凝滞。
沈砚依旧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在那“太上安神定魂阵”的镇压与“太乙安魂香”的安抚之下,他那副饱受折磨的躯壳,暂时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状态。
然而,姜晚星的“法眼”,却能清晰地“看”到,在那副平静的皮囊之下,所隐藏的……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真相!
——那朵代表着“本我与生命力”的、暗金色的“幽精”魂火,正与那串五帝钱上溢出的、充满了铁血煞气的黑红色烟气,相互交融,相互共鸣,形成了一个……强大、狂暴、却又……极不稳定的能量核心。
——而那面古老的八卦罗盘,其磁针,则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放弃了对本体气场的探寻,死死地,将它唯一的指向,锁定在了那串……作为一切异象之根源的……五帝钱之上!
“器养魂,魂附器……”
姜晚星在心中,缓缓地,吐出了这六个字。
到了这一步,所有的“望”与“闻”,所有的外部探查,都己经失去了意义。
常规的道门诊断之法,己然无法再深入分毫。
她知道,想要真正揭开沈砚身上那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谜团,她必须……行一招险棋。
她必须,用自己的“神识”,亲自……踏入那片属于“外来之魂”的、未知的、也必然是……充满了凶险的……记忆深渊!
这个决定,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窥探他人魂魄的记忆,尤其是一缕如此强大的、充满了暴戾战意的“异魂”的记忆。
稍有不慎,施法者自己的神识,便有可能被对方那强大的精神执念所冲击、所同化。
甚至……被其反向吞噬,落得一个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是《祖师手札》中,被师父用朱笔,反复圈画标注,并批注了“非生死关头,非道成真人,不可轻试”的……禁忌之术。
但,看着眼前这个,将所有信任与希望都寄托于自己一身的、在无尽痛苦中苦苦挣扎了三年的男人……
姜晚星那双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她,别无选择。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响。
姜晚星贝齿轻咬,一滴……色泽比普通血液要鲜艳得多、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淡金色光晕的……“舌尖精血”,便被她蕴于口中。
舌尖血,乃人之精血所聚,亦是道家修行者,一身修为与灵力最精纯的载体!
非到万不得己,绝不可轻用!
她缓步走到法坛前,拿起那方古朴的“紫云砚台”,将那口精血,轻轻地,吐入了早己研磨好的朱砂之中。
“嗡——!”
只一瞬间,那碗原本只是色泽鲜红的朱砂,在融入了她那滴蕴含着庞大灵力的精血之后,竟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一股耀眼的、赤金色的光芒,从砚台中一闪而逝!
整碗朱砂,都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粘稠,更加……鲜红欲滴。
仿佛……不再是死物,而是拥有了生命的、滚烫的……灵血!
姜晚星的脸色,因为耗损了一滴本命精血,而变得愈发苍白。
但她的眼神,却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和专注!
她提起那支由白鹤顶羽制成的“灵犀符笔”,饱蘸着那充满了她自身灵力的“精血朱砂”,然后,悬腕,凝神,屏息!
她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眼前那两张空白的、等待着被赋予无上法力的……明黄色符纸。
她的手,动了。
快!
如龙蛇疾走,似闪电惊鸿!
笔走龙蛇之间,一道道充满了古老、玄奥、与无上道韵的符文,开始在那小小的黄符之上,迅速地,显现成形!
那不是普通的符咒。
那是《祖师手札》中,记载的品阶最高、也最耗费心神的几种高阶灵符之一——【九天玄灵溯源符】!
此符,能以施法者之精血为媒,强行勾连目标魂魄与其“本源之物”。
从而,让施法者的神识,得以短暂地,回溯时光,窥探其魂魄记忆中最深刻的……片段!
随着她笔下最后一画的完成,两张一模一样的、散发着淡淡赤金色光晕的“溯源符”,终于,绘制完成!
整个观星台的空气,都仿佛因为这两张灵符的出现,而变得……粘稠和压抑了起来!
姜晚星没有丝毫的停顿。
她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夹起了第一张尚带着她体温的“溯源符”。
她走到沈砚面前,看着他那张苍白而又英俊的脸,那清冷的目光,在他的眉心之处,停留了一瞬。
那里,是上丹田“泥丸宫”所在,乃人之元神汇聚之所。
她伸出那只因为灵力高速运转而略显冰凉的手,用指尖,轻轻地,将那张充满了她精血与灵力的符咒,贴在了沈砚的眉心之上!
“敕!”
她低喝一声。
符咒,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瞬间便完美地,贴合在了他的皮肤上,那赤金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随即,她又拿起第二张符咒,以同样郑重的方式,将其……轻轻地,按在了那串正散发着无尽煞气的……五帝钱之上!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九天玄灵,溯源归宗!”
“以我之血,为媒为引!”
“往昔之景,现于我前!”
姜晚星双手在胸前,迅速地,结出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繁复和玄奥的“溯源法印”!
她那清冷而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开来!
“——敕令!开!”
随着她最后一声敕令的落下,她那结着法印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嗡嗡嗡嗡嗡——!!!!!”
一道无比璀璨的、几乎无法用肉眼首视的赤金色光芒,骤然从那两张“溯源符”上,同时爆发开来!
一道由纯粹的能量构成的、肉眼可见的赤金色光桥,瞬间,便在沈砚的眉心,与那串五帝钱之间,被强行地……建立了起来!
也就在这能量光桥建立起来的……同一刹那!
姜晚星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感觉……
一股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巨大到近乎蛮横的、充满了铁血与沧桑的……磅礴巨力,骤然从那能量光桥的另一端,反向传来!
那股力量,如同一只无形的、来自于远古的巨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神识”。
然后,以一种根本不容她反抗的、粗暴无比的姿态,狠狠地……向后一拽!
“唔!”
姜晚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那站在法坛前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无比,那双明亮的眼眸,也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焦距,变得……空洞而又茫然。
一旁的小白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急得发出了“吱吱”的、充满了恐慌的尖叫。
绕着她的脚边,疯狂地打着转!
可这一切,姜晚星,都己经感知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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