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砚那只穿着沾满泥尘的运动鞋的脚,真正踏入清风观那古朴的门槛之内时。
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穿越了一道无形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屏障。
门外,是依旧在网络上沸反盈天、充满了喧嚣与恶意的凡尘俗世。
而门内,则是一个……被时光所遗忘的、宁静到近乎不真实的世外桃源。
清风观的庭院,比他第一次来时,似乎更添了几分生气。
角落里,几畦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药圃,正散发着清苦而又提神的草药香气。
几株不知名的野花,从青石板的缝隙中倔强地探出头来,在清晨的薄雾中,带着晶莹的露珠。
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静静地矗立着。
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见证了这座道观数百年的风雨与……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干净而又醇厚的“气”。
沈砚不懂玄学,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自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时,那股常年盘踞在他体内、让他感到阴寒与疲惫的邪祟之气,似乎……都被压制了下去。
连日来那因为奔波和巨大精神压力而几乎要炸裂的头痛,也得到了奇异的……缓解。
这里,是她的领域。
一个……真正拥有着不可思议力量的、神圣的领域。
“跟我来。”
姜晚星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引着他穿过庭院,向着东侧的一间厢房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靛青色的道袍下摆,在清晨的微风中,划出飘逸而又安静的弧度。
沈砚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像一个终于找到了组织、却又有些手足无措的孩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狼狈不堪的装束——满是褶皱的冲锋衣,沾着泥点的裤脚。
以及那张因为两天两夜未曾打理而胡子拉碴的脸。
一股强烈的、自惭形秽的感觉,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一个在镜头前永远光鲜亮丽的顶流影帝。
此刻,却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闯入了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的……清修之地。
厢房,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静室。
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娱乐设备。
只有一张由老木打造的矮几,几个草编的蒲团。
以及一个靠墙而立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架,上面零散地放着一些线装的道家典籍。
窗外,是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风吹过时,会发出沙沙的、如同催眠曲般的声响。
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能让人的心,瞬间沉静下来的禅意与……安宁。
也就在这时,一道雪白的、如同闪电般的身影,从房间的内室中“嗖”地一下蹿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姜晚星的脚边。
正是那只通体雪白、灵气逼人的小白狐。
小白狐显然也认出了沈砚这个曾经来过的“不速之客”。
它没有像上次那样首接龇牙咧嘴,但那双滴溜溜的、充满了灵性的狐狸眼中,却依旧充满了警惕与审视。
它绕着沈砚的脚边,不远不近地嗅了嗅。
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呼噜呼噜”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沉声音。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虽然带着一丝属于自家主人的、熟悉的符箓气息。
但那更深处,却盘踞着一股让它感到极度不舒服的、阴寒而又强大的……驳杂之气。
“小白,不得无礼。”
姜晚星清冷的声音响起。
小白狐听话地停止了低吼,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紧紧地挨在姜晚星的身边。
像一个忠心耿耿的卫士,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一瞬不瞬地“监视”着沈砚。
沈砚见状,只能报以一个尴尬而又无奈的苦笑。
姜晚星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只是示意沈砚在矮几旁的蒲团上坐下。
然后,便自顾自地,走到房间一角的茶台前,开始为他……煮水烹茶。
她取出一只小小的、古朴的红泥火炉,点燃了里面的银丝炭。
然后,她从一个陶罐中,取了些许山泉水,注入一把同样古朴的紫砂壶中,置于火上。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
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道家韵律的美感。
仿佛,她正在进行的,并非简单的烹茶,而是一场……与天地自然沟通的、庄严的仪式。
沈砚就那样,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的侧影。
他这才发现,在清风观内的她,与那晚在琉璃夜宴上的她,又有些许不同。
少了那份因为闯入凡尘而产生的疏离与警惕,多了一份……与这方天地彻底融为一体的、真正的自在与……淡然。
很快,水便开了。
姜晚星为他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淡淡兰花香气的清茶。
又从食盒中,端出了一碗……尚冒着热气的、用山中野菌和青菜熬煮的、清淡的白粥。
“吃吧。”
她将茶和粥,推到沈砚面前。
“你两天两夜未曾合眼,又舟车劳顿,心神与体力都己耗损至极。先吃些东西,暖暖胃,定定神。”
沈砚看着眼前那碗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清苦的斋饭,眼眶,却再次不受控制地……了。
这两天来,他为了躲避追踪,吃的都是些冰冷干硬的面包和饼干,喝的是最廉价的瓶装水。
那种饥寒交迫、如丧家之犬般的滋味,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人世的冰冷。
而此刻,这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这杯清香扑鼻的热茶,于他而言,便胜过了他曾经品尝过的、任何一场米其林级别的饕餮盛宴。
他没有说谢谢,只是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沉默地,将那碗粥,吃得干干净净。
温热的白粥顺着食道滑入胃中,那股暖意,仿佛瞬间驱散了他体内大半的寒气与疲惫。
吃完粥,他又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
茶香清冽,回甘悠长。
当他放下茶杯时,他那颗因为奔波、危机、愧疚而剧烈跳动、混乱不堪的心。
终于,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静室中,陷入了一片……悠长的、相对无言的沉默。
窗外,只有风吹竹林的沙沙声。
室内,只有姜晚星再次为他续上茶水时,那清脆的、如同玉石轻叩般的声响。
沈砚知道,她在等。
等他整理好思绪,等他主动开口,向她……揭开那个隐藏在他生命中最深处的、那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匪夷所思的……秘密。
他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他想道歉,想感谢,想倾诉,想求助……
可当他真正对上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澈而又平静的眼眸时,他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和多余。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满室的、令人心安的草木与茶的香气,都吸入肺腑之中。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到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她。
终于,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开启了那段尘封的过往:
“观主……”
“我想……从三年前的那场车祸,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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