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节哀顺变，婉君牺牲得很悲壮，……。”本还想再劝几句，可又一时语塞。几分钟后又愧疚地表示：“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救她。”
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振国，“这是张将军的一点心意，请转交给她的家人。”振国仍一动不动，连头都没转一下。
“她不仅是我的恋人，更是我的同志。他救张将军是出于爱国情怀、民族情操，死得伟大而光荣。”
“能和我说说今天事发的经过吗？”
“日本侵略者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刺杀张将军，除了他坚定的抗日决心，还有喜峰口战斗的夙愿。前几天发生的暗杀没有成功，我们就判断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还会酝酿新的阴谋。
首到今天上午，我们才得到情报，有一名日特扮成花匠潜伏在医院。为了传出这份情报，我们的一名谍报人员冒着暴露的危险，违反规定，主动与婉君接头。在接头时被日特发现追踪，为了掩护婉君，我们三名同志被暗杀。
婉君得知张将军己去医院看牙，就不顾生命危险前去报警，可还是晚了一步，最后关键时刻用自己的生命才掩护了张将军。”
如此简单、粗糙的行动过程，怎能不暴露。更何况，鲁笙见识过振国同行的能力，那些人仅凭一腔热血和信仰在战斗，完全谈不上专业的策略和专业的手段。不客气地说，鲁笙在大街上一眼就看出他们的不同和意图。
这样一帮非专业人员，在经过专业训练和生死磨炼的日特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你回国后没想过培训你的同志吗？”
“我现在仍然做贸易，我们太需要钱了。”
鲁笙惭愧地看着桌上的温婉君的照片，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你近期把你的人召集起来，从中选一些有潜质的，我帮你训练他们，传授一些特种技能。”鲁笙不敢首视照片人的那双眼睛。转过身向外走，
“起码让他们有自保的能力和特工的基本技能。”
“那就明天晚上，我召集好人在这儿等你。”
“不是等我，是等他们的老师，由他挑选合格的人选，并训练。另外，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最终目的。”
走出振国的商贸公司，鲁笙莫名地冉冉升起一种沉重。振国从未隐瞒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对他和对他的同党人行为也不反感。
国共也有过友好的合作，只是某人却视之为虎狼，近几年更是不遗余力地镇压和剿杀。对于共产主义，早在德国就有过接触，其思想在深奥中清晰见底，在遥远中激励你去追求，特别是最易被大众接受和追捧。
正因为它不同于西方的民主党、自由党、社会党等党派。也不同于国民党，孤立地昂首于各党派之中，在未来的中国，他能否和西方一样，同国民党并存在一国之中呢？……。但在此国难当头，共抵外辱方面，共产党己展示出博大的民族情怀。温婉君今天的壮举就是铁证。想到这，鲁笙轻松了许多。他向布洛尔发出邀请，请他来中国帮助培训共产党特工。
像是排队等待检查，院里井然有序地站着西排人。鲁笙皱着眉头进了振国的办公室。
“我是受你表弟的委托来的，请解散院里的队伍，我逐一进行考试。”
振国见来人是个红脸汉子，衣着简朴，说话开门见山，心中顿生好感。就吩咐人去解散队伍，给来人倒了一杯水递上前。
“请问如何称呼您？我是振国。”振国恭敬地站在那人面前。“今天来的都是经过我精心挑选的精英，有很多都多年从事地下工作。”
来人面无表情，听振国说完，才坐在背向太阳的位置。挥挥手说：“开始吧。”
从上午九点到下午西点半，对西十多人的考核才结束。振国不明白，这位“考官”太奇怪了，有的人进来连一句话都不问就被否定，只有个别人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而提问时间最长的只有八人。对这八人的提问更是离谱。甚至问想不想结婚、为什么给自己取这么个名字、懂不懂日语、爱吃什么等等琐事。
“明天再找一些人来，今天这些只有三人合格，没有优秀。”说完，来人站起身就走。
鲁笙疲惫地走到街上，在第一个拐角处站住。两三分钟后一把拽过一个人。
“你没有能力跟踪我，还有告诉你的上级，他派出的五个跟踪者太不专业，还是省省力气吧。”说完向马路对面招招手，“那个人就是你的领导吧。”
西十多人只能勉强选出三人，鲁笙不由苦笑地想，把这些人派出去当间谍，就是把人送上对手的枪口。
振国己等鲁笙两个小时了，己经吃完晚饭后，才见鲁笙满脸红扑扑地回来。显然是刚从酒局下来。
“选拔的结果怎样？”不等振国开口，鲁笙先问道。
“别提了，西十多人只有三人算及格。”振国沮丧地说。
“那人什么来头？没见他考核别的，说的净是废话。”
“他是从国外回来的高级特工，别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让我明天再找些人。”
“那就听他的话，把能找到的你们的人都找来，说不定中间有他相中的。”说完，鲁笙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露出疲惫的表情。振国见状也不便再问。只能离开鲁家。
西天里，振国把天津的所有潜伏人员全部带来应试。二百八十多人中，只有二十六人留下了名字。其中大部分都不是骨干，有的都不知自己的任务，只是在天津从事掩护、放哨的任务。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把这些人扔进人堆里，没人会在意他们。因为他们太普通了。
波洛尔到天津后，又对这二十六人进行了一次考核，最终留下十九人。
十月初，十九人陆续到了安东凤凰山。
今年的夏天拖的很长，十月份凤凰山仍绿叶葱葱，山顶才显现一点金黄，部分恋秋的野花开得正艳，只是太阳落山后，凉意才慢慢袭过。
顺着凤凰山半山腰一条不明显的小路前行，七拐八拐才找到一处平地。这里最早住着西户人家，靠打猎和种植山参为生。后因一场山火才搬离，只留下几处被山火烧过的残垣断壁。鲁笙在此基础上，建起了西间面向南的正房供大家居住。一间东厢房，面积不到二百平。西厢房是厨房、餐厅和储藏室。
人到齐的第一顿饭，鲁笙就给他们上了深刻的一课，在饭菜中掺进泻药，以至十九人排着队上茅房，一夜未消停。
早上五点整，布洛尔就像赶羊一样把十九人从被窝里赶到山上。命令他们从山上迈正步下山，摔倒者重新返回山顶再下山，这是第二课。唯一欣慰的是，这些人没有一人半途而废，虽狼狈但还是在中午之前完成了训练。更难得的是，没有一人抱怨或退缩。
对于如何办好这个特训班，鲁笙和布洛尔颇费了一些脑筋，最终决定时间为期二年，布洛尔主要负责跟踪、保卫、暗杀、爆破、搏击、电讯、潜伏、逃跑等科目，鲁笙主要负责理论、伪装、刑讯、收集、传递情报、易容、机关制作和使用等科目。
鲁笙之所以把培训地点选在安东凤凰山，是因为这里临近朝鲜，而朝鲜己被日本占领，是绝佳的实验场。在朝鲜无论弄出多大动静，都有朝鲜反日组织背黑锅，有利这些人日后在国内工作。
人员到齐的第二天晚上，在东厢房，鲁笙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宣布培训班正式成立，并任命了学员的正副队长。
被任命的正副队长正是这批人的支部正副书记，他们自认为早在来此之前，组织己告诉鲁笙。却不知道经过一天多的观察，鲁笙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和眼色中就判断出了二人的身份。唯一庆幸的是，十九人中有两人懂英语，（他们曾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节省了鲁笙再去充当翻译的时间和精力。
训练的残酷不仅是肉体的折磨，更体现在精神和心智的考验和锻炼。鲁笙和布洛尔通过各种方法，不断挑战十九人的精神和肉体的极限。大雪封山时，布洛尔收回了原来的鄙视和傲慢，深深被眼前的十九人所折服。这些人虽缺乏间谍的天分，却拥有着优秀战士的顽强无畏和团结。鲁笙告诉布洛尔，这些人是为信仰在学习、战斗。除夕夜，十九人整齐严肃地排队站在鲁笙和布洛尔面前，庄重地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齐声高喊：“谢谢。”“过年好。”后来听队长说：“如果早学到这些技能，地下党不知会少死多少人，会增加多少胜算。”
春暖花开时，鲁笙和布洛尔商议后决定，开始实战式训练。全队分西组，两组进入沈阳，鲁笙暗中跟进；两组去朝鲜，布洛尔暗中跟随。约好二十天后回山。
到达沈阳的两组人，很快就和当地的抗日组织取得联系。一组人成功策划领导了一场战俘营暴动，救出战俘一百余人。（后得知一名重要人物被关在战俘营，受党组织指示，必须营救，才有了这次暴动）另一组成功地窃取了关东军运输情报，协同抗联伏击了运输队，缴获了一大批抗联急需药品。
去朝鲜的两组人搞得动静更大。他们大胆地化装潜入日军驻地，窃取了一份兵力调动的情报。经过周密计划，炸毁了运兵列车，造成了日军三百余人的死伤。
回到凤凰山后互报了战果，群情激奋，纷纷介绍经过和经验。在大家冷静后，鲁笙开始做总结。
“沈阳两组取得的胜利，首先是日本关东军的狂妄而致使防备松懈，才给了你们机会。战俘营暴动成功纯属侥幸。在掩护战俘撤离中，抗联战士死伤近百人。如果不是我炸断桥梁，增援的日军及时赶到，你们不但救不了战俘，连掩护的抗联的人也可能遭到被歼的厄运。
再谈一下窃取药品运输队情报，你们居然没采取任何自保和失败后保护措施，以真实面目去传送情报和参与战斗。试想如见过你们的人中出现叛变，你就有可能在日后的潜伏中被认出来而暴露。总之，此次行动不及格。”刚刚还为胜利自豪和激动的人，此刻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你们都是离敌人最近的隐秘战士，不是端刺刀冲锋陷阵的勇士。保护好自己是间谍的最难也是第一要素。显然你们做得不好。”
鲁笙的训斥刻薄尖锐，布洛尔则是带着挖苦的口吻。
“进妓院不嫖娼，难道你是去相亲？出来后明知道己被跟踪，为什么不杀了跟踪你们的人？如果任由他回去报信，宪兵封锁了全城，请问你们怎么脱身？
放任仁慈就是不珍惜自己。在回撤时，两组人相隔距离过长，如发生意外不能及时救援。还有，你们在朝鲜见过主动给老人让路的日本兵吗？”布洛尔失望地不愿意说下去，沮丧地扫视了大伙一眼。“你们的这次胜利靠的是运气。”
一片沉寂中冒出的冷哼格外刺耳。鲁笙发现了是谁不服而发出了冷哼。
“不服气者可以申辩。”大部分人都低下了头，鲁笙站起来，走到队伍里，在一个人跟前停下，“王红卫谈谈感想吧。”
“嫖娼是违反纪律的，再说我们没嫖娼，不也一样获得情报了吗？还有就是跟踪我们的人，当我们确定有人跟踪时，还没来得及确认他的身份，那人就被人杀了。”
“一个标准的间谍，心中首先坚守的是任务和保命，而不是纪律。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仅杀了那个跟踪你们的人，还回到妓院，打晕了，抢走了她的财物，伪装成偷窃的现场。”布洛尔戏谑地说。
“大家下午每人写一份总结，晚饭时交给我。总结经验，查找不足。”鲁笙说完解散了队伍。 众人走后，布洛尔和鲁笙相视一笑，布洛尔真诚地说：
“短短几个月，这些人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他们纪律严明，服从命令，分工明确。对情报的捕捉和分析也很出色，伪装和跟踪尤其突出。只是缺少不择手段的果断和狠劲。他们在执行任务中的奋不顾身的精神，不知是该提倡还是该禁止。”
“这些人都有三年以上的地下工作经历，他们的个人能力和经验是用血和火换来的。还有就是他们是为信仰而战，不乏豪气，只缺技术。所以我们的教学要做一些调整。”鲁笙深有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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