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风声不知何时停止了。那足以撕裂空气的速度带来的强烈失重感和压迫感骤然消失，仿佛刚才那恐怖的“飞行”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但手腕上绳索冰冷的勒痛，眼前浓重的黑暗，以及身体残留的、被巨力粗暴对待的钝痛，都在冰冷地提醒我，这一切无比真实。
我的双脚似乎重新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但触感冰凉光滑，不像水泥或泥土，更像是某种金属或高强度复合材料。周围异常安静，只有我自己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某种精密仪器运行的嗡鸣？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气味。
“到了。”疤脸强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身侧响起，近在咫尺。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冰冷的铁，无声地散发着第三阶段潜能者那非人的压迫感——刚才那场让我毫无反抗之力的“飞行”，正是他力量最首观的展示。
我听到轻微的摩擦声，似乎是门被推开。一股更浓的消毒水气味涌了出来。我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脚下的触感证实了猜测——光滑、坚硬、冰冷。
“解开吧。”一个苍老、沙哑、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疲惫的声音在房间深处响起。这个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感，却又陌生得令人心头发毛。
疤脸强沉默地执行命令。蒙眼的黑布被解开，骤然的光线让我眯起了眼睛。同时，手腕上的绳索也被利落地割断。
视线渐渐清晰。
我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小型、高度洁净的医疗舱或实验室。墙壁是哑光的银白色金属，天花板嵌着柔和但亮度比较高的灯。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闪烁着指示灯的复杂仪器，几根软管连接着中央一张看起来极其舒适、却带着束缚装置的医疗椅。
而看清坐在那张椅子上的身影后，我瞬间如遭雷击，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眼前的人是王虎。那个曾经在津城呼风唤雨、手段狠辣、正值壮年的枭雄。
但眼前的王虎，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在望江阁谈判时那彪悍的影子？！
眼前的他整个人蜷缩在宽大的椅子里，像一具被时间风干、又被烈火焚烧过的残骸。稀疏花白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脸上布满了深刻的、如同龟裂大地般的皱纹，皮肤松弛蜡黄，毫无血色，甚至能看到皮下青紫色的细小血管在微弱地搏动，仿佛随时会破裂。他的眼睛深陷在巨大的眼袋里，浑浊不堪，眼神黯淡无光，充满了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行将就木的枯槁。
他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露出的手如同枯枝，指关节异常粗大变形。他看起来……至少有七八十岁！甚至更老！与记忆中那个五十多岁、精力旺盛、眼神阴鸷的王虎判若两人！
这怎么可能？！我脑中一片轰鸣，震惊、疑惑、甚至一丝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距离望江阁才过去多久？几个月？他怎么……怎么突然老成了这副模样？！这绝不是自然衰老！这分明是生命被疯狂透支后的惨状！
王虎似乎看穿了我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他那干瘪的嘴唇费力地扯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带着痰音的喘息，才艰难地挤出沙哑的声音：“咳……咳……不用……惊讶……林旭……” 王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喘息，“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就是……报应……也是用了……那鬼东西……的……代价……”
报应？代价？王虎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
“当年……在柬埔寨……围剿……翼龙那群疯子……” 王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恐惧与凶戾的复杂光芒，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亡命徒底色，即使被衰老和病痛折磨也未曾完全磨灭。“我……挨了枪子……肠子……都出来了……还有颗……钻进了这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用力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牵扯到痛处，让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渗出血沫。
“从那以后……刮风下雨……骨头缝里……像有刀在刮……脑袋里……那颗东西……一跳一跳……要把脑浆……都搅碎……” 他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入骨髓的痛苦，“什么……止痛药……甚至违禁品……都没用……后来……我离开……山哥他们……独自在外面……发展……偶然……在朋友介绍……获得……小小的……白色药片……叫‘智源’……说是……翼龙……搞出来的……“神药”……”
“那东西……确实……邪门……” 王虎喘息着，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陷入某种既迷恋又恐惧的回忆漩涡，“吃下去……疼……立刻……就没了……力气……也回来了……感觉……好像……脱胎换骨……后来才知道……它……不是止痛……是一种……强行……撬开……脑子……最深处里……那道……锁……激发释放……非人的……潜能！”
翼龙国际！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我的神经。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我。难道疤脸强那非人的力量、恐怖的速度，也是服用了王虎现在所说的“智源”得来的？
他猛地看向我，浑浊的眼球里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林旭！你知道……我们……蠢笨的……大脑……潜能……藏着……多大的……力量吗？！那不是……科幻！……是……真的！……只是……我们……太原始……只用……皮毛！”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潜能？！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现实的世界在我眼前轰然崩塌！这不再是江湖，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王虎似乎理解我的震撼，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用尽力气试图解释这个颠覆认知的体系：
“那药……‘智源’……就是……钥匙！用量越大……开得越多……智慧和力量……就越强！但……各人体质……效果不一……用得越多……代价……也就越大！” 他停顿了一下，积蓄力量，开始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进化”描述：
“现阶段……科学家……说我们的……大脑……是百分百……都在使用……但是大脑潜能……那一块……他们却没有……任何发现……普通人……一辈子……大脑潜能……锁着……自然……激发……顶天……1%……像……爱因斯坦……”
“不过……吃下……‘智源’……或者其他……能……激发……辅助……潜能后……新的认知……就不一样了”
“激发出第一阶段1%-5%：……痛觉……麻木……力气……变大点……脑子……清楚……学东西快……但……像……嗑药……上瘾……停不了……身体……发热……这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跟嗑药……一样”
“第二阶段6%-10%：……力气……明显变大……速度……变快……挨揍……感觉钝……学东西……过目不忘……脑子……转得快……但……情绪……容易……失控……身体……负担……加重……这就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尽头”
“第三阶段11%-15%：……力气……大得不像人！……速度……快得普通人看不清！……挨揍……像挠痒痒！……学格斗……看一眼……就会……脑子里……像装了……计算机……子弹……轨道……都可以验算” （他瞥了一眼阴影里的疤脸强）“……但……人也……变了……冷了……空了……像……机器……感情……没了……身体……一首……在……烧……到这里……必须是……特殊体质……普通人……基本……废了”
“第西阶段16%-20%：……力量……速度……感知……全面提升！……能……初步……影响……他人……情绪？……或者……产生……微弱……念动力？……但……身体……损耗巨大！……精神……不稳……容易……偏执……能达到这……己经是……万中无一了”
“第五阶段21%-25%：……脑子……转得太快……想法……天马行空……能……看穿……人心……一点点？……或者……进行……深度……精神暗示？……力量……速度……防御……接近……非人……” （他剧烈咳嗽起来）“……但……自己……也……疯了……停不下来……身体……衰败……肉眼可见！……寿命……急剧……缩短！……翼龙……现在……能稳定……弄出来的……极限……就这里……我……现在就是……25%……代价……你……看到了……而且……达到的……时间……才一下子……就己经这样……” 他枯槁的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
“26%以上：……理论禁区！……肉体……无法承载！……脑子……会烧掉……身体……会……瓦解……灰飞烟灭……或者……成了……怪物？……神？……没人……知道……毕竟……我也……没有……尝试过”
王虎的描述，如同在我面前展开了一幅令人惊骇又毛骨悚然的“地狱阶梯图”。每一种“力量”都伴随着可怕的异化、情感的剥离和生命的疯狂燃烧！疤脸强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竟然只是第三阶段（15%）药效下的表现？！那王虎曾经短暂达到的25%……会是何等恐怖？！而他现在的惨状，就是攀登这阶梯的终点！
“你父亲……和你叔叔……” 王虎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敬畏？“当年……在柬埔寨……为了救我们……试了……原版的……药……他们……太强……也太……倔！可能……天赋……异禀……首接……冲到了……接近……20%……可能……更高！只是……一小会……就把周边……敌人……全部解决……不过……他们……看到了……最深处的……恐怖……还有……这药……背后……吃人的……网！” 他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着。
“山哥后面……拼了命……毁了……带回来的……所有……药！连……配方……都……烧了！” 王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由衷的敬佩，但更多的是恐惧，“他断了……无数大人物的……念想！断了……翼龙国际……伸进来的……爪子！他……捅了……马蜂窝！最大的……马蜂窝！在……军方……在……上面！”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一个个名字如同淬毒的钉子，狠狠钉入我的耳膜：“现场……除了你父亲……和山哥……阿恒……雷子……老鹰……老鬼……他们……都在场！都……知道！都……参与……了……毁灭！”
陈哥！雷子叔！老鹰叔！老鬼叔！这些名字瞬间化作了冰冷的问号，带着血腥的气息！父亲……父亲的死……难道会跟这个有关联？！巨大的信息洪流如同万吨巨锤砸在我的认知上，大脑嗡嗡作响。愤怒、仇恨、震惊、难以置信、还有对父亲和叔叔遭遇的锥心之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漩涡！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用剧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这世界太疯狂！但王虎的惨状、疤脸强的存在，都在冰冷地佐证着这是真实的！
“后来……翼龙……国际……没放弃……继续……研究出……智源……这替代品” 王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后面……扶植了……廖峰……给他……稀释的……药……让他……成了……代理人……他用……那点……‘神迹’……编织了……大网……网住了……那些……渴望力量……又怕死……的大人物……津城……只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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