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这种麻烦,能少沾就少沾。”陈哥的语气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告诫,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一份暖意和不容拒绝的邀请,“既然你在江城,送完人了也别急着回你那冷冰冰的窝。过来公司转转?你那磐石搞得不错,你雷子叔和老鹰叔他们可一首念叨着想看看呢!正好,晚上来家里吃饭,你嫂子包了饺子,你老鹰叔还嚷着要跟你喝两杯,雷子叔也攒了一肚子话想跟你唠。说你这一走就是一阵子,连个面都不露,也太不够意思了!”
陈哥的语气带着兄长的亲昵和佯装的责备。雷子和老鹰,是当年在九日创业时就和陈哥一样跟着叔叔的绝对心腹,也是真正经历过血火考验的兄弟。
一股暖流驱散了心头的些许阴霾和疲惫。这种来自“家”的召唤,在经历了昨晚的惊险和追踪的挫败后,显得格外珍贵。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一分。
“好。”我几乎没有犹豫,“我先去处理点事,晚上过去。”
“这就对了!”陈哥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老规矩,给你留位置!早点过来,你嫂子调馅儿可是一绝!”
挂了电话,心头那份因线索中断而起的烦躁似乎被冲淡了不少。陈哥、雷子书、老鹰叔…这些名字本身就代表着一种可靠的后盾和无需言说的默契。或许,在追查疤脸强的间隙,这种带着烟火气的“日常”,也是支撑我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锚点之一。
发动车子,朝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阳光正好,新的一天开始了。
傍晚,夕阳的金辉给江城的街道镀上一层温暖的色调,我驱车来到陈哥他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的饭菜香和隐约的谈笑声。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饺子馅儿香、白酒香和烟草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哎哟!我们林大老板可算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是雷子叔,他第一个迎上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我肩膀上,力道依旧惊人,但笑容爽朗真诚。
“雷子,轻点!人家小旭现在可是高科技公司的老板了,细皮嫩肉的,拍坏了你赔啊!”另一个略显沙哑、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靠窗的桌子旁,一个身形精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正悠闲地嗑着瓜子,正是老鹰叔。他嘴上调侃着,眼神里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去你的!小旭就算是再大的老板,也还是我们那个小旭!”雷子叔笑骂一句。
“小旭来啦!快坐快坐!”系着围裙的林悦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婉,“饺子马上出锅!”
陈哥坐在主位,正慢条斯理地烫着酒杯,看到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指了指身边特意留出的空位:“坐。就等你了。”
小小的客厅里,灯光温暖,圆桌上摆满了家常菜,中间一大盘热气腾腾、白胖可爱的饺子格外。雷子叔的大嗓门,老鹰叔的毒舌调侃,林悦忙碌的身影,陈哥沉稳的笑容……这一切交织成一种久违的、令人心安的热闹。
我坐下,接过陈哥递来的烫好的酒杯,里面是熟悉的、高度数的白酒。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暖流,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和疲惫。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熟悉的氛围里,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雷子叔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述他们最近“处理”的几件“小事”,绘声绘色;老鹰叔则在一旁精准地拆台、吐槽,引得众人发笑;陈哥偶尔点评两句,沉稳中带着智慧;林悦则不断催促大家趁热吃饺子。
气氛热烈而融洽,仿佛回到了叔叔还在的那些日子。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彻底打开。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到了磐石科技,转到了我离开后的种种。
“小旭,你是不知道,你这一走,你陈哥可是天天念叨,说少了个能顶大梁的!”雷子叔灌了口酒,大咧咧地说。
“就是,”老鹰叔接口“不过你放心去飞吧,这边我们几个老骨头还是顶得住的。”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举杯和陈哥碰了一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正酣。
我放下筷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哥脸上,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鬼叔呢?好久没他消息了,这次也没见着。”
客厅里热烈的谈笑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一瞬。
雷子叔和老鹰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目光都投向陈哥。
陈哥端起酒杯,慢慢地呷了一口,动作依旧沉稳,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无奈。他放下酒杯,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
“他啊…”陈哥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样子。神龙见首不见尾。前段时间还露过一面,说是在南边‘看海’,结果没两天,招呼也没打一个,又像烟一样,散了。”
陈哥的语气带着一种习以为常却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电话也打不通?”我追问了一句。
“不通。”陈哥摇头,“他那部电话,只有他想联系你的时候才能通。人,又‘隐身’了。”
老鬼。当初那个兄弟有难第一时间到的人,也最擅长“消失”的人。他的行踪,向来是个谜。他的“隐身”,往往意味着他正深入某个极度危险或极度敏感的“水域”。
陈哥的话音落下,客厅里短暂的安静被雷子叔夹菜的声音打破,但刚才那份纯粹的热闹气氛,似乎被悄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阴影。老鬼的再次“隐身”,在这个疤脸强刚刚浮出水面、王虎旧部阴魂不散的时刻,总让人觉得,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得更急了。
我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感首冲脑门,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陈哥那句关于老鬼“又隐身了”的话,如同投入温暖池塘的一颗小石子,虽然只激起一圈微澜,却让水底的暗流显得更加不可捉摸。客厅里短暂安静了一瞬,雷子叔和老鹰叔都默契地低头吃菜,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掠过水面的飞鸟。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帘再次掀开。
“聊什么呢这么严肃?”林悦端着刚出锅、热气腾腾的一盘饺子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柔和的、属于家的笑容。
“嫂子!”
“嫂子辛苦了!”
雷子叔和老鹰叔立刻笑着招呼,气氛瞬间又活络起来。
“聊点闲话。”陈哥看到林悦,脸上的凝重瞬间化开,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站起身,自然地接过林悦手中的盘子,小心地放在桌上,“你歇着,我来。”
“哪有那么娇气。”林悦嗔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我,笑容亲切,“小旭,再不来,你陈哥念叨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嫂子。”我站起身,微微颔首。面对林悦,我总是带着一份对长嫂的敬重。
“快坐快坐!”林悦招呼着,自己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就挨在陈哥身边。她目光扫过桌上,落在陈哥的酒杯上,轻轻拍了他一下:“少喝点!”
陈哥嘿嘿一笑,像个被管束的大男孩,但还是听话地把酒杯稍微推远了些。这难得一见的温情互动,让雷子叔和老鹰叔都挤眉弄眼地偷笑。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而温暖。林悦的加入,像一缕和煦的春风,驱散了老鬼“隐身”带来的那点阴霾。大家的话题也转向了更轻松的家常。
吃着热腾腾、馅料鲜美的饺子,聊着江城最近的变化,雷子叔又讲了个他“处理”问题时遇到的乌龙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老鹰叔则不失时机地吐槽雷子“西肢发达,头脑简单”。
酒过几巡,陈哥脸上的笑容愈发舒展,甚至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喜悦。他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身边林悦的脸上,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正好,今天小旭在,雷子老鹰也都在。”陈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宣告般的喜悦,“有个好消息,跟大家分享一下。”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看向陈哥。
林悦的脸颊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涩和巨大的幸福,轻轻点了点头。
陈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轻轻覆在林悦的小腹上。
“悦悦她……”陈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纯粹的、巨大的喜悦,“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当爸爸了。”
“哇!!!”
“操!真的假的?!阿恒牛逼啊!”
“恭喜阿恒!恭喜嫂子!”
短暂的寂静后,是雷子叔和老鹰叔几乎同时爆发出的巨大欢呼!雷子叔激动得差点把桌子拍翻,老鹰叔也一改平日的毒舌,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恭喜。巨大的喜悦瞬间充满了整个客厅,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热烈和真诚!
“恭喜陈哥!恭喜嫂子!”我也由衷地送上祝福,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看着陈哥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幸福光辉和林悦眼中温柔的笑意,这份属于平凡人最珍贵的喜悦,在此刻显得如此动人,甚至让我心底那丝因复仇和黑暗而生的冰冷,都融化了几分。
“谢谢!谢谢大家!”陈哥笑得合不拢嘴,紧紧握着林悦的手。
“太好了!嫂子,几个月了?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雷子叔兴奋地搓着手,恨不得现在就出去买补品。
“就是就是!以后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包在兄弟身上!”老鹰叔也拍着胸脯。
林悦笑着回应大家的关心,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等大家稍微平静一点,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我,带着温和的笑意说:
“对了,小旭,还有个关于家里的消息,差点忘了告诉你。”
家里的消息?我的心微微一提。我的“家”,早己支离破碎,能称得上“家”的,恐怕只有……
“我昨天跟我表姨通电话了。”林悦的声音很轻柔,“她特意让我转告你,山哥在那边康复治疗进展非常顺利,比预期的还要好很多。表姨还说,山哥的意志力特别强,配合度极高,康复师都赞不绝口呢。”
提到叔叔林珞山,我的心猛地一紧。那场针对九日集团的阴谋,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今仍在轮椅上与命运抗争。
林悦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慰:“表姨还说,照这个恢复速度下去,山哥很可能……很快就能摆脱轮椅,尝试短距离的行走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摆脱轮椅?!
这个消息像一道强光,瞬间劈开了刚才因老鬼再次隐身和疤脸强线索中断带来的阴霾!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激动和难以置信的暖流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叔叔…那个曾经如山岳般沉稳、凡事都护我周全并教会我坚韧的男人…他真的要重新站起来了?!
“真…真的?!”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目光紧紧盯着林悦,生怕听错了。
“真的!”林悦用力点头,笑容温暖而肯定,“表姨亲口说的,她说山哥自己也非常有信心,精神状态特别好!”
“太好了!太好了!”陈哥也在一旁连声感叹,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山哥能康复,这是天大的喜事!小旭,这比什么都强!”
“对!山哥威武!”雷子叔也大声附和。
“山哥这是要再创奇迹啊!”老鹰也由衷赞叹。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感瞬间淹没了我。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似乎松动、碎裂了!叔叔的康复,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胜利,更是对当年那些施加伤害者的有力回击!这消息带来的希望和力量,甚至比任何复仇的进展都更加纯粹和强大!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手竟有些微微发颤。杯中透明的液体映着灯光,也映着我眼中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
“太好了…”我喃喃道,声音有些沙哑。仰头,将杯中辛辣的白酒一饮而尽!这一次,酒液不再是驱寒,而是点燃了胸腔里那团名为希望和振奋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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